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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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从丢出风雪眼那道攻势时隐隐开始的,跟灵力有关系?是不是被封印太久,才一解封就大动干戈,会引起妖化现象的加重?
  温禾安不由得头疼。
  在这方面,她这么多年也没摸出什么规律来,疼的时候只能硬挨,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只能任凭它随性发展。
  罗青山去而复返,在底下院门外叩门,仰着头道:“二少主,你有空下来一趟没?”
  温禾安在屋里站了一会,往面具往脸上一套,擦干净晕花的妆,随意又描了描,往窗子外探头:“等我一会,就下来。”
  罗青山将话带到,听到答复后就走了。
  温禾安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她没好意思耽搁,拿着四方镜就出了院子前往南侧陆屿然住的小楼。
  三人都在一楼,但都没说话,陆屿然在书柜前孑然站着,商淮则垂眼不断翻看自己的四方镜,罗青山抱着自己的药箱闭目在思索药方,气氛有些一言难尽。
  温禾安跨进门槛,见状顿了顿,眼皮跳了下,问:“怎么了?”
  “我才听罗青山说你回来了还不信,结果还真是,速度真快。”大概是她此时模样有些狼狈,经不起细看,商淮不由问她:“怎么样?我听现在外面王庭闹翻了天,天都驻地也是灯火齐明,你这是——真杀了?”
  “没。”温禾安摇摇头,满身肃杀之气面对他们有所软化,温声回:“但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
  商淮见她看向陆屿然,连连给她使眼色,声音压得只剩一线,连努嘴带解释:“才关禁闭回来……大长老恰巧在巫山酒楼,他们布置的禁闭室跟外面不一样,时间差很多。”
  “他每次出来,都要没人气一段时间,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和勘破红尘一样。”
  巫山禁闭室在商淮心中一向是最邪门的东西,进去了不是受难,感觉更像修佛,出来后感觉就是六根清净,即刻将要羽化登仙。
  商淮说话时,陆屿然已然转过身,视线落在他脸上,眉目间情绪确实极淡,压迫感因此更强。
  商淮立刻绕开了这个话题,和温禾安说起这次喊她来的要紧事:“是这样,宿澄负责看守我们这座院子,半个时辰前发现个小姑娘眼泪巴巴地出现在门口,说要找个姐姐,因为哭得太厉害了话都没说清楚,后面见宿澄没反应,又说要找五娘……宿澄没去过外岛,哪知什么五娘,便没有搭理她,她自己也乖,顷刻后拽着手里的线颠颠地往王庭的驻地跑。”
  “我回来后得知有这情况,心想是不是与你有关,就叫宿澄去将人找回来——他才回我,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带回来。”
  温禾安立即想起来这么一件事,回:“是,我给闻梁系了因果线。但怎么会是小姑娘。”
  “等来了再问吧。”
  他们说话时,陆屿然一直就这么听着,半点没有插话的兴致,好一会,漆黑的眼仁落在温禾安沁了满手血还没来得及擦的手背上,伸手点了点,像很久没说话了,嗓音有些哑:“受伤了?”
  温禾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记起他严苛至极,半点尘埃都看不得的脾性,在墙角处取下洁白的帕子,沾着水缓缓擦拭,轻声道:“没有。江召的血。”
  陆屿然被这名字刺得稍微来了点精神,他在脑海中想了想画面,瞥了瞥她光洁如初的手背,眉梢微动,眼皮往下压,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冷:“喔。”
  “你们见面打架,还得先握个手。”
  第34章
  温禾安迟疑了下, 道:“不是握手,我折了他的腕骨。”
  想到这,她有点担心:“江无双带人过去了, 今日王庭阵势不小, 温流光也会得到消息,会不会影响到这边?”
  “今日之后,我找地方搬出去吧。”她看向陆屿然,神情尤为认真:“巫山知道了,也能松一口气, 不会太为难你和商淮。”
  陆屿然乌黑的睫毛半悬半落,凝在原地。
  果然。
  他顿了半晌, 指尖抵了抵喉咙,好像还没彻底从禁闭室中缓过来:“现在整个萝州, 找不出没住人的地方。”
  “林十鸢应该有办法, 我让她帮我留意一下。”
  陆屿然轻轻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垂眼道:“你想好了就行。”
  他更没兴致说话了。
  温禾安左边灼烧疼痛感越来越难以忍受, 疼得发痒,她心里轻嘶了声, 很想伸手去抓,隔了一会,换了只脚撑在地面上, 又生出种不顾一切要将脸埋进外面半尺高雪地里的冲动。
  越来越难忍了。
  温禾安慢慢垂下头,借由发丝遮掩自己可能有瞬间不受控制的神态,没过一会, 她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宿澄还没来,外面小孩的事也没问清楚。
  现在走, 太反常了,别人倒没什么,她怕引起陆屿然的注意。
  温禾安手指安安静静蜷在掌心中,偶尔忍不住紧一紧,余光扫向罗青山时,觉得眼热又棘手。明明烧的是脸颊,她却觉得额头也跟着滚热,盯着脚尖冒出些浑浑噩噩不着调的念头。
  从前千难万难都想着见巫山巫医一面,为此连天天围着陆屿然转的蠢办法都想了,结果愣是两年都没见到一面。现在是见到了,还渐渐熟悉起来,但依旧没用,罗青山说没听说过数毒病发的案例,她也没办法将妖化的症状开诚布公摆出来。
  这种永远被同一个问题困在死胡同找不到出路的感觉太糟糕了。
  温禾安不想在这种越想越暴躁的事情上纠缠,她定了定神,干脆强迫自己思量接下来的计划。也就是这时候,院门口传来动静,有人大步穿过大门走了进来,其中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哽声。
  商淮和罗青山同时抬眼朝外面看,温禾安僵了会,直到宿澄迈步进来,才抬起脸看过去。
  宿澄是扛着小姑娘进来的,进来就将人放下了,而后如释重负地叹气,炸开的头皮这才恢复下来。
  他真的最怕和孩子打交道。
  温禾安和罗青山同时认出了那个叫闻央的小女孩,她身上的乌苏毒已经解了,脸色不再死白一片,但样子比当初在外岛上还要狼狈。辫子散了,鞋也丢了,这么冷的天赤脚在雪地上跑,脚指头磨烂了又被冻僵,乌青乌青,脸上眼泪形成了白色的霜状痕。
  她小心翼翼绷着手里的线,像怀揣着救命的宝贝,朦胧泪眼转动,在屋里扫了扫,径直跑向温禾安。
  屋子里响起一声抑制不住的孩童泣声:“阿姐。”
  温禾安蹲下身,下意识接住她,脸颊被小孩泪水糊了满脸,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问:“怎么了?”
  闻央身体本就不好,憋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见到要找的人后身体跟被抽走骨头似的软下去,一顿一顿抽泣着道:“阿姐,你能不能去救救我阿兄,还有村里的阿叔阿婶——”
  哭到最后,身体都在抖。
  温禾安在混沌中寻得一丝清明,她先应了声好,又道:“别急,我们都在,你慢慢说。村里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她抬头,和陆屿然,商淮两人挨个对视,都能看出些彼此眼中的诧异。外岛这个地方,他们并未涉入多深,当初意识到“山神们”可能要在里面捣鼓些不好的东西,他们就先一步动手将那些装神弄鬼的人都拿下了。
  按理说,王庭发现计划败露后,会彻底放弃这个据点,以免被再次伏击。
  那里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闻央抹干眼泪,知道现在再怕也不能耽误事情,她包着眼泪,吸着鼻子,哪怕已经竭力说得清楚,仍显得断断续续:“村里从昨日夜里开始下、下暴雨,进村跟大家采买药材的商队都被地动吓走了,我们……我们没事做,就都在家里休息。”
  “阿兄自那天送阿姐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他、他冒雨在山里跑了好多趟,回来后和我们说……说他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今天傍晚,阿兄搬了好多东西出来,还有阿姐之前塞给我们的三块银子,说联系了牛车在外面等,要出去避一段时间,等天气晴了再回来。”
  说到这,她眼睛睁大了,不自觉用袖子去擦磨得要破皮的眼皮:“我们才到山道边,还没能出来,就听村里发出很大一声打雷的声音。”她冻成两根萝卜的手在温禾安跟前比划,磕磕绊绊描述那个场景。
  天塌地陷,拔地摇山,声势比之过去浩大不止百倍。
  这一次,村民们满心依赖信任的松灵果并没有发挥作用,房屋在山崩中全线崩塌,天上下的雨不像是雨,而像银色的流动的线,泛着诡异的流光。
  闻梁带着弟弟妹妹们拔腿就跑,然而人铆足了劲也就两条腿,如何在这般灾祸下比速度,他们被重重摔到在地,眼见山道就在眼前,而山村快沉入深渊,闻梁当机立断,爆发出一股力量,将离得最近的闻央夹起来,推进山道,同时解下自己手指上无形的丝线,不由分说绑到妹妹的手指上,声音嘶哑:“走!外面有车,上车,跟着线走!”
  闻央吓懵了,她转身去看村庄,只看见了满天的雨,下不尽的银雨,哪里还有兄长的身影。
  她跟着线跑,跑到这里等了很久,拽着线不知所措,后来温禾安伏击江召,她受到线的指引,又朝王庭的方向跑。
  直到这时候,才见到了温禾安。
  商淮皱眉:“地动?”
  “不会是真的地动。”温禾安深深吸了口气,她指尖也有点抖,只好拢进袖子里藏起来,“能瞬间淹没百座山脉,我们这边不会没有一点影响。”
  她缓缓吐出口气,眼前闪过闻梁亮闪闪的眼睛还有那日抓着扫帚扑进来灭火的花婶,轻声下了决定:“我去看看吧。”
  陆屿然不置可否,以指为刃,在门前开了道空间裂隙,对商淮道:“让幕一等着,我们半个时辰不回,让他直接带着天纵队过去。”
  商淮也是这个想法,这小姑娘确实是熟面孔,但保不齐被村里什么人做了手脚,要将他们骗去外岛。
  这种动荡时节,小心为上最好。
  闻央扭动着要一起去,温禾安半蹲着身和她对视,轻声拒绝后跟她讲道理:“那边太危险了,地动时的样子你也看见了。”
  “我让人带你去擦擦脸,换身衣裳,你若是睡不着就坐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回来后,第一时间和你说那边的情况,好不好?”
  两人离得很近,闻央能看到温禾安漂亮眼睛里的红血丝。
  她点点头,噙着泪安静下来。
  温禾安起身,走到陆屿然跟前,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从萝州到外岛用空间裂隙大概需要一刻钟,这一刻钟里,温禾安努力集中思绪想外岛上发生的事,左脸的灼烧一刻不歇,她的唇变得尤其干,她说话前,不由得抿了下,声音略低:“是原本撤出去的那些人回来了?”
  商淮不知从哪里摸出柄剑,取代了四方镜在掌心里掂来掂去,闻言露出那种满街撵老鼠的晦气表情,道:“但是他们回来有什么用?人都死绝了,他们不但不警醒着赶紧跑,反而要杀村民泄愤?我有点搞不懂他们脑子在想什么。”
  陆屿然提醒他:“只是地动,也不一定就是杀了。”
  “还有。”他停了一会,语调偏淡,不急不缓:“说不定他们本意就在那些村民呢。”
  温禾安被陆屿然那句话勾得抬起了头,她低声问,不知是在问他,还是问自己:“如果意在那些村民——那是准备做什么呢。”
  商淮不由嘀咕:“大费周折要那些村民?他们能做什么?总不能是拉去做苦力……这得不偿失吧?”
  除非心理扭曲有问题,不然修士也不会拿凡人出气,浪费时间又得不了好处。
  “看看就知道了。”陆屿然恰好一低眸,视线落在温禾安脸上。他知道这是张假皮,它本身轻薄如蝉翼,有五官的轮廓,但颜色是透明的,贴在肌肤上,透出的是本身肌肤的颜色。
  他看了一会,发现她频频舔唇,多久没喝水了一样,唇上翘起了点皮,左脚和右脚过一会就换姿势,脸色唰白,左边脸颊有一块地方却是润红的,眼睛里晕着一点潮意,看上去状态一塌糊涂。
  这种模样,一般是受伤了。
  “温禾安。”
  他想到什么,不太确定,危险地掀了掀眼:“江无双带着王庭长老对你出手了?”
  温禾安摇头,再好的演技也有点撑不住了,她挠着自己掌心,勉强朝他笑一下:“没有。我想事情,有点出神。”
  从前也是。
  对着他,她这张嘴,吐不出两句真话。
  她不乐意说,陆屿然也不多问,他们这样的,哪个不是怀揣着满身秘密,他自己不朝外袒露,自然也懒得去窥伺别人。
  隔了一会,陆屿然垂着眼,开口:“ 之前给你的灵玉里有
  疗伤灵液。”
  “你自己看着来。”
  商淮摸着下巴想啧一声,才出个音呢,就见他冷然望了过来,眼仁漆黑,威压无声流转,清傲孑然,高不可攀,但这无声警告的样子,真就,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陆屿然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商淮看得啧啧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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