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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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似锦掐着他的腰,语气无波地回复:“是慢了点,有些累了,叫我什么事?”
  虽然是跟韩玉书说话,但话语的每一段气息都是落在陆渺身上的。
  韩玉书就在门外,他道:“不知道……可能是跟联姻的事有关,姐,陆哥在里面吗?”
  陆渺被吓得呼吸一滞,他力道轻微地扯了扯程似锦的衣服,慌乱地摇头。
  “没。他刚才出去了,怎么,没回去陪你们吗?”
  “没有啊,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陆哥的酒量似乎不太好,姐,你以后带他出席活动怎么办呀。”
  程似锦没有说话。她再次靠近,口红印在陆渺的脖颈上。
  鲜红脂痕落下的地方,正是脆弱的一截咽喉,修长的脖颈上烙下明显的印记。她的牙齿轻轻咬住一块皮肉,陆渺发出一声求饶般的低弱轻哼。
  韩玉书没有走。他再次开口,犹豫着道:“阿锦姐姐,伯母跟我说了……说了一些事。不管怎么说,你一直是我最重视的亲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我都记得你当初保护我、伴随我度过了人生的低谷,我们可以成为一辈子的亲人的,对吗?”
  程似锦突然咬了下去。
  陆渺根本来不及细想韩玉书说了什么,他慌张地吸了口气,用那种委屈的目光看着她,然后逆来顺受地任由她摆弄,就像是一只抵抗不了人类的可怜小猫。
  程似锦笑眯眯地接收这道目光,她的眼神没有从陆渺身上挪开,但丝毫不影响她从容平静地回答:“当然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韩玉书的声音突然局促起来,他掠过这个话题,转而说:“姐,是不是自己不太好系背后的扣子或者拉链?我进来帮你吧。”
  “没事的。”程似锦哄了他一句,“乖,你回去吧,再等我五分钟。”
  他停顿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程似锦怀里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她饶有趣味地凑近:“小书不算外人,你可以把他当弟弟,不用这么紧张。”
  陆渺简直想咬她一口。
  他忍了又忍,不能下口,眼睛里的泪滚来滚去,强压着没落下来:“你是发现我紧张才这样做的,事后又让我不要紧张,程似锦——你是不是个人啊?你……”
  他不敢说了。只觉得这个女人恶劣又虚伪,根本没有怜悯和真情,到处都是她可怕的强迫手段与虚情假意。
  “你看你……”程似锦轻咳一声,“怎么能当面戳穿。”
  他将手腕从她掌心里挣脱而出,靠着门滑落下来,狼狈地擦拭唇边印上的口红、脖颈上的红印子、以及牙齿深咬下陷透出的齿痕。他的衣服全是褶皱、乱得不能穿了,陆渺看到被丢在地上的领带,强忍了很久的眼泪忽然落下来。
  他又缩成一团了,把脸埋低小声啜泣。
  程似锦在他面前蹲下来:“真哭了啊?”
  她的手一碰过去,陆渺缩得更紧了,小心地向旁边挪。
  “宝宝,”她语调柔和地叫他,“别生气嘛,是你先对我区别对待的。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该让我发现呀……我明天送你去见陆拂,好不好?”
  第17章 喵喵
  听到陆拂的名字, 他的声息越压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这不是他被哄好了,只不过因为他那个病弱的弟弟对陆渺而言, 相当于一个握在别人手中的筹码。他不能不为这个筹码低头。
  程似锦非常清楚这一点。她从来不标榜自己清高正直,能够使用的东西只要好用,她不在乎这是否出格过分。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
  入手的发丝蓬松柔软, 一时间居然比较不出他跟小狗的区别。
  程似锦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将陆渺抱在怀里,掌心抵住脑后,低声道:“别哭了乖乖,我叫人来给你送衣服。”
  她的指腹轻轻拭过对方的眼角。
  陆渺的眼角泛着红,摸起来有一点热热的。他的情绪很容易脸上留下痕迹, 哭起来的眼睛就红得明显。程似锦的手指抚过之后,他低低地呼出一口气,不再出声了。
  她的手没入发丝里,略微收拢,让他抬头。视线落在这张脸上, 停驻在青年湿润的双睫上, 长长的睫羽被泪珠黏成一簇一簇,残余的水光盈润地覆盖在上面。
  男人的眼泪对于程似锦这种肉食性动物来说, 是一种如催情素般的物质。
  她情不自禁地贴过去,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发烫的眼角, 手滑下来捧住陆渺的脸,轻声道:“不说点什么?”
  陆渺的声音发哑:“……会惹你不高兴。”
  “你什么都不说才会。”程似锦道, “啧……别这么可怜巴巴的, 我看了只想糟蹋。”
  陆渺看了她一眼,对方随意的用词跟一枚细细的钢针般刺激脑海。他勉强道:“明天……几点?会影响你工作吗?”
  说完这话, 他又在心里骂自己——关心什么程似锦的工作?她这样的利益动物是不会为了人情损失自己的事业的。真是脑子都让她玩坏了,一个被揉捏搓扁的菜品,居然关心起她食用得满不满意。
  “不会。”程似锦也有些意外,“如果临时有事的话,我让严助理送你去。”
  陆渺看着她点头。
  那位严助理是一位不苟言笑但注重细节的成熟男性,处事非常周到,而且他不像张瑾那样看过他那么多的笑话。
  这个更衣间只有她自己的衣服,程似锦起身开门,跟管家要了一套正装让他给陆渺送过去,随后下楼去见母亲。
  周夫人坐在电视屏幕前,巨大屏幕上放着黄金八点档的恋爱苦情剧。她身边坐着韩玉书,小书在检查她今晚要喝的各种药物,低头细心配药的样子分外乖巧。
  程似锦坐在母亲右手边,伸手调了台,周夫人立马转头看她:“干什么?造反?”
  “你会被里面的苦情女主洗脑的,妈咪。”程似锦懒洋洋地说。
  “我?”周淑珍一乐,“我刚看到男配浴室洗澡的桥段你就调?大孝女,这玩意儿洗脑任何人都不可能洗脑我。”
  这话也没说错,当年程归荣还年轻,英朗帅气,能力出众,一个人见人爱的金龟婿,两人居然都没看对眼——她是那种看感觉的体验派,第一眼没钟情,这辈子也谈不上。
  程似锦在某方面遗传了这一点。
  她继续调视频,拨到一个走秀上,里面面孔深邃的欧亚混血男模走上台,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从小腿露到大腿根。周夫人瞟了一眼,不闹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换个衣服换这么久?”
  “嗯。”程似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喝醉了,晕。”
  她从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接手程家的生意,赞助会、酒局、慈善晚宴,各类场合不知道去了多少,酒量深不见底,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自然,她也早过了需要应酬的阶段,如今还没什么人敢灌程似锦。
  “你就胡扯吧。”周夫人不给面子,跟韩玉书说,“坐你姐那边去。”
  小书不好意思地点头,起身坐到程似锦身旁。他坐得很近,大腿跟她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韩玉书递过去一杯解酒的蜂蜜水,程似锦伸手要接的时候,他直接越过了她的手,送到她的嘴边。
  程似锦于是继续调视频,瞥了他一眼,就着杯子喝了几口,说:“放下吧,我自己拿,怪累的。”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韩玉书看了她一会儿,说:“姐,你口红花了。”
  程似锦落在屏幕上的目光轻微闪烁一下——在更衣间亲得太过分了,不仅陆渺见不了人,她身上也是罪状斑斑。不过好在这是自己家,小书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和自己人也没两样,倒不觉得有多尴尬。
  “哪里?”她问,“有镜子吗?”
  韩玉书说:“没。我给你擦一下。”
  口红模糊了她明晰利落的唇线。
  小书抽出一张纸,凑过去给程似锦擦口红。
  他细心地把纸折成一个没有任何棱角、十分柔软的形态。便于擦拭口红印记的部分落在她的唇上。程似锦把视频播到了新闻频道,墨眉轻轻地蹙起,唇角漫出来的模糊口红印被擦干净……
  韩玉书盯着她,耳朵里只响彻着扑通的心跳声。在程似锦的视线偏过来对上时,他很快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擦掉口红的纸巾被他收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陆渺换完衣服下来,陪着长辈看了一会儿时政报道,一夜无事。次日清晨,程似锦被母亲叫起来送小书回家。
  她从床上打着哈欠起身,伸手抓了一把卷曲缠绕的长发,发丝松散地落在肩上,简单收拾了一下,随意挑了离手边最近的车钥匙。
  程总今天休假,长生集团的内网都打不进她的手机。下午说好了送陆渺去医院,所以起来就打算先把韩玉书送回他亲姐身边。
  程似锦绑了个高马尾,临走前把被子里的一团拎出来。陆渺装睡不到五分钟就被戳破,他才刚适应金林别墅,乍一下回程家老宅一晚,失眠到后半夜,才刚刚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程似锦起身,他马上又醒了。
  陆渺被忽然薅起来,全无防备地被咬了一口——她到底属什么的?!脖颈上昨日的齿痕还没消掉,立即又增添新的印章。他忍痛把睡衣的领子拉高,掩住脖颈。
  程似锦松开手,这份力道一松开,陆渺啪地一声倒回床上。他躺在床上像是被磋磨坏掉的玩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脑海半天没想到一句该说的话,在程似锦第二次看过来时,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早点回来。”
  “你在家等我?”
  这对话娇妻味儿太冲了。
  陆渺就算还没有全然发觉,也话语哽住,不知如何是好。程似锦笑了笑,摆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拎件外套边穿边出门。
  她越是这样简单打扮,越是透露出一股很微妙的又渣又苏的味道。
  程似锦自己并不知道,她在车上等小书过来的时候,韩玉书见到她的第一眼,呼吸都蓦然停滞了刹那。
  这就是看着她长大、比亲姐还亲的人。
  韩玉书上了副驾驶,看着她半天没动。程似锦自然地伸手过去,手臂越过他的前胸去拉安全带。安全带束缚住他的上半身时,韩玉书盯着她手臂的视线艰难地移开——他隐蔽地滚了滚喉结,耳根微红。
  “你没跟你姐说吧?”程似锦边开车边问,“你回国先来我家,她不知道?”
  “她没空管我。”
  “这什么话。”程似锦继续道,“据我所知她不算忙啊。”
  “她跟爸打了一架。”韩玉书说这几个字时,情绪非常平静,“爸年纪大了,当场被打的吐血,我姐又去床头照顾他。管家说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昨晚收拾到凌晨。”
  “嘶。”程似锦听得都抽了口气,“……真不靠谱。她没受伤吗?”
  “擦伤,跟我是这样说的。她现在也不在家里……应该在医院吧。”
  “正好我下午要去,我把你送回家,回头去看看她。”
  韩玉书沉默地点点头。
  上高速开了半小时,进了韩家庄园的范围。她的车一路畅通、无人阻拦,在门口众人面前停下,把韩家小少爷送回来。
  程似锦跟他们那位老管家很熟悉。管家两鬓斑白,年过半百但还精神矍铄。他跟小程总频频道谢,又提及韩家那两位祖宗的事儿——在程似锦面前,也没什么可说不可说的。
  “程总,”他跟韩家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不忍心地委托央告,“您千万劝劝小姐,让她服个软儿,好歹那是她和少爷的亲爹。这两年他们关系时好时坏,谁知道……”
  时好时坏?
  这都算轻的了。当初韩家闹得厉害的时候,母亲刚把小书接过来。五六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整夜睡不着觉,窝在床上动不动就哭,哭一整个晚上都屡见不鲜。
  她记得韩玉书小时候挺难哄的。
  程似锦的目光转过来,正对上他专注凝望的目光。四目相接,小书冲着她眨了眨眼,很温柔甜蜜地笑了起来。
  -
  下午两点,准时抵达永安长华。陆渺不敢让她露面,程似锦也对陆拂并没什么兴趣,只是旁听了一会儿医生的讲述,就起身去找韩玉筠。
  永安医疗的董事长住院,自然是顶层特留的病房。程似锦跟特护报了一下身份,在上面签了字,推门进去。
  韩老爷子在病床上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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