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螓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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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缙王一阵闷咳引起了崔洛的注意。
  算算年头, 不出五年, 缙王便不在这世上了。
  不得不说, 朱氏王朝的血脉没有几个是善终的, 缙王而立之年, 不曾娶妻, 更无子嗣, 就那样命陨似乎有些可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不过,崔洛的注意力很快就不在缙王身上,她见一身着湖蓝色类似胡服的窄袖锦衣‘男子’走了过来。
  崔洛猛然间一惊, 比见到了朱启还令她吃惊。
  古月靠近酒桌,离着朱启身侧不近不远的距离,俯首恭敬道:“王爷, 您要属下去叫的人已经来了。”
  朱启不知什么时候吩咐了人去请了江湖术士过来。
  不过,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是朱启的人?那么朱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未回京之前, 无权无势, 手脚怎会伸到科举考场?而且, 他怎会平白无故的帮她?上回不是说要砍了她的脑袋么?
  朱启重生了?
  崔洛猛地咽住。
  顾长梅知道她不喜饮酒, 就递了热茶过来:“崔洛, 快喝一口。”
  顾长梅对待崔洛的态度,已经与一开始截然不同了, 他一直很关照崔洛,但这种程度的关照似乎超越了普通表亲, 亦或是同窗之间的情义。
  这厢, 顾长青的视线,在崔洛,顾长梅以及萧翼三人身上来回探索了一番。
  心情极度复杂!
  朱启也非池中之物,能保住一条命,且在弱冠后能、活着回京已经算是很有能耐了。他感觉崔洛盯着他,蹙眉之余,抬眸看了过去,“萧二公子有事?”
  萧二公子?
  崔洛唇角一抽,这个时候古月还在当场,崔洛玩弄了两世的权势,如今没有耐心细细琢磨。而且这‘男子’既然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那就是说明朱启他没打算隐瞒?
  这辈子还想拉着她一起造反?!
  崔洛小脸拉的老长,一脸悲情,她道:“王爷,在下崔洛!是大兴钱庄崔家的少爷,并非萧家二公子。”
  她已经自我介绍过一次,这一回是在强调。
  朱启不太明白对面而坐的这小子怎会突然对他起了一层敌意,不过看在萧翼的份上,他不会同崔洛计较,清俊的面容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呵呵----我知道了,崔洛!我记住你了!”
  崔洛又问:“对了,想问王爷一件事,不知方不方便?”她不排斥朱启,但也不想陷入任何权力的旋窝。
  朱启觉得好笑,如今的少年们都这般有趣的?他道:“当然可以,你问吧。”
  崔洛直言:“这位是王爷的随从?”她的目光落在了古月身上。
  朱启点头:“对,是我的人。”
  崔洛:“........”朱启承认的如此坦白,但他又好像不太认识自己的样子,崔洛失语。
  古月笔直的站在那里,低垂眼眸看着脚下的青砖,身形挺拔,立如松。
  崔洛一门心思探究朱启与古月时,却没发现萧翼悠悠然笑了,他心情大好,又吩咐下人去取了好酒过来。
  朱启需要一个有力的借口转移旁人的视线,没有人会将一个小小秀才放在眼中,他便一直和崔洛说话,“崔洛,怎么?你对古月感兴趣?”
  她叫古月?
  崔洛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萧翼与朱启二人给她送过多少俊男美人。
  可惜,她现在无权无势,否则一定会开口将古月要过来。好好询问一番实情。
  崔洛也是个心思曲折的人,只不过外表长的具有欺骗性,她道:“这倒不是。只是......我看着此人十分眼熟,很像在哪里见过?”
  说这话时,崔洛盯着古月的眉眼看,她依旧纹丝不动。
  又是伪装的高手啊!
  对此,朱启没有作答,古月的确一直留在京城,她是萧翼培养出来的心腹,如果崔洛见过她,也算正常。
  这时,萧翼打断了崔洛的话,对缙王与朱启,道:“来,两位王爷,我敬二位一杯。”他眉眼带笑,仿佛适才的阴霾统统散去了。
  崔洛:“........”这肯定是一个阴谋。
  *
  侯府后院正房。
  外面日影西斜,内室大红喜烛燃的正旺。
  洛十娘心情万分紧张的坐在喜被上。闹洞房的贵妇们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出去了。这些妇人面上瞧不起洛十娘,甚至可以说是嫉妒排斥,但表面上还是给足了面子。毕竟谁也不敢得罪了长信侯。
  洛十娘身边的丫鬟婆子是一年前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着的,萧谨严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知道洛十娘进门之后会有诸多不习惯,故此一早就先挑选了懂事机灵的丫鬟与颇有威信的婆子跟着她了。
  如此一来,洛十娘遇到今日的盛况,还算能安定下来。
  但紧张是免不了的,就好像是头一回当新娘子。她也的确是初次穿上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这辈子从未想过还能这般高调的嫁人。
  “夫人莫担心,有侯爷罩着,老太君也不会为难您的。”婆子宽慰道。
  丫鬟们都是侯府精挑细选出来的,也没见过洛十娘这等容色的妇人。虽说她不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但另有一番风情,“是啊,夫人,侯爷后院仅您一人,可见侯爷待您当真专情。”
  洛十娘:“.........”她暗自嘀咕,他之前不也没有旁人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高大身影大步而来,萧谨严站在月门下就见他的新娘子半分羞涩,半分娇媚的嗔了一句。
  至于她说了什么,萧谨严已经没那个心思细究了。
  饶是从杭州到京城这一路上,他对洛十娘了解甚多了,但今日还是大不相同。眼前的妇人,蛾眉螓首堆鸦鬓便是如此了吧。
  萧谨严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去形容她。大红苏绣织金锦被衬的她肤色雪白,朱唇水眸,正悠悠的看着他。
  “十娘.......”萧谨严声音暗哑。
  他已经当够了君子了!柳下惠的品行可能不太适合他了。
  “您......怎么现在就来了?”洛十娘拘谨了起来,心跳如鹿,慌张的不知道往哪里看。
  崔范‘死’后,她太久没有跟一个男子同处一室过,来京这段路,萧谨严无半分孟浪,连个手指头也没碰过她的。
  今日洞房花烛夜是免不了要亲密的。
  洛十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不住的眨眼,慌张的像只雪白的兔子,双颊染上了晚霞一样的绯红。
  婆子丫鬟心领神会,悄然退了下去。
  萧谨严今日喝了不少酒,孤身了十几年终于娶了续弦,半个朝堂都来庆贺。
  他却是一心惦记着这边。
  他自己也苦恼。
  莫非是常年没有碰过女人的缘故?就这般等不及了?
  萧谨严兀自笑了笑,就朝着洛十娘走了过来:“前厅有人招待,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这话太直白。
  不过,他一贯直白。
  洛十娘清了嗓子,竟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天色微黑,这个时辰肯定不能洞房,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洛十娘‘守寡’好些年头,萧谨严同样如此。虽说都经历过人事,但时间久了,总会觉得有些陌生。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萧谨严道。
  洛十娘还没反应过来,她没听说过大婚当日走出婚房的新娘子。但萧谨严带着薄笺的大掌已经牵着她往外室走了。
  吉服前面的禁步太长,洛十娘不太习惯这样繁琐的衣裙,走的时候亦步亦趋的跟在萧谨严身后,脚上的绣梅花月牙缎鞋险些就掉了。
  二人来到了书房。
  萧谨严随手就将门扉合上,外面喧嚣犹在,室内却安静宜人。
  “来这里做什么?”洛十娘又紧张了,她最不喜欢认字,这一年来,婆子除了教她规矩,还逼着她写字。她生怕萧谨严会当场考她。
  其实,萧谨严年少时同样不爱读书。
  见她微微错愕,萧谨严心头一喜,大掌抬起摩挲了她耳垂上的红翡翠滴珠耳环;“我想让你更加了解我。”
  说着,萧谨严给洛十娘看了他的兵书,还有他自己所著的战术策略,以及他的刀剑。他打过哪些战,杀了多少鞑子,走过多少地方,见过何等的世面,统统向洛十娘讲述了一遍。
  洛十娘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满眼的崇拜。仿佛顷刻间,萧谨严的形象一下又高大的几分。
  崔范的确风流,但与萧谨严的男儿气派一比,他立马就成了渣。
  萧谨严可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的五军都督,大明百姓的安危全靠着这些流血流汗的戎马将军,崔范算个什么?!
  洛十娘双手合成拳,置于下巴处,双眸泛着桃花的盯着萧谨严,宛若他就是一座神佛。与此同时,她也觉得之前那些年都白活了。
  萧谨严说起了他受过伤,洛十娘心疼,问他:“那......你还疼么?”
  她傻不傻?
  当然不疼了!
  萧谨严的目的达到了,解开了腰封,露出吴锦长衣,再往里就能看到几道醒目的疤痕。
  他抓着洛十娘的手碰到上面摸了摸:“还有几道伤痕在别的地方,咱们回屋再慢慢看?”
  眼前这道伤疤已经够慎人了,洛十娘看的惊心动魄,忙问:“还有?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英雄总能轻易获取美人芳心。
  萧谨严被她无意中的一句话撩拨的醉意上涌,突然附耳,轻划过洛十娘的耳轮:“一会就给你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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