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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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妃来的不凑巧, 萧衍正在里间儿陪夏花说话。
  她带着贺礼在门外, 隐隐约约听见里头含着戏谑的说话声儿, 捏着绣帕的手不自觉地扣紧了。萧衍在旁人跟前, 至少在她跟前, 总是威严乖戾心思难测的模样。这般嬉笑着逗弄一个人, 贤妃从没见过。
  陡然发觉他在夏花跟前不一样的模样, 贤妃一时接受不了。
  伺候的宫人见她突然不走了,暗暗扯了扯主子的衣袖,冲诧异看着贤妃主仆的钗环笑了一笑:“娘娘近来还有些没好完全, 精神不大好。钗环姐姐不若先进去给皇贵妃娘娘传个信儿?”
  钗环心中了然,面上却顺势给了个台阶:“贤妃娘娘稍等,奴婢进去禀报。”
  说罢, 屈膝福了个礼, 掀了珠帘进了里间儿。
  夏花还在月子中,养了一个半月身子都养得差不多, 气色比生产之前更红润了些。为了谨慎起见, 太医嘱咐过夏花这月子多坐一个月。虽说能起身走动, 但披头撒发脂粉未施的模样, 委实也不体面。
  不过贤妃亲自来了, 没有把人晾在门外的道理。
  瞥了眼懒散歪在软榻上笑的萧衍,她点了点头:“请贤妃进来吧。”萧衍都看得, 贤妃就更没什么可顾忌。
  贤妃进来便先莲步轻摇,上前给萧衍行礼。
  萧衍对贤妃没甚感觉, 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转头便将目光落到了旁处。男人嘛,再是心有沟壑也避免不了看脸的劣根。贤妃很好,聪慧知礼,与世无争,但平平无奇的长相让他提不起兴趣。
  贤妃感受到他的冷淡,低垂的眼帘下落寞落寞一闪而逝。她起了身,转头又像萧衍身边的夏花行礼:“臣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动作自然流畅,半点不适都看不出。
  夏花哪里会当着萧衍的面儿受她一礼?立即弯了腰亲自扶她,连连道不必多礼。
  贤妃也不纠缠,听夏花赐了座便顺从的坐下。
  萧衍从她进来后,玩笑的姿态便收敛了尽。此时外靠在软枕上,犹如藏进万千钩子的眼睛静静地半阖着。桌案上的香炉飘出缕缕轻烟,模糊了他俊美邪气的容颜。
  贤妃瞥了一眼就如被烫着似得臊得心脏怦怦跳。
  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话她能跟萧衍私下说,当着外人却张不开口。萧衍则是懒得开口,于是内室莫名静了下来。
  贤妃恍若不觉,嘴角挂了恬淡的笑意:“前些日子气候骤变,臣妾夜里没注意染了风寒。晓得皇贵妃娘娘正是要紧的时候,臣妾怕过了病气便没来探望。一个多月来反反复复,可算养好了些,这不立即来给娘娘请安……”
  说完,她帕子压着嘴角,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似乎还有些不适。
  贤妃的这番说辞,在解释夏花难产那日她为何没有露面。不过她的眼睛是看着夏花,话却是对萧衍说的。
  萧衍知道这事,点头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
  贤妃瞥了眼无动于衷的萧衍,眼尾微微垂了下来。
  这受挫的模样,叫夏花映满秋水的眸子闪了闪。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又或许是她本性小心眼儿,她总觉得贤妃的姿态有些在博取萧衍的怜爱。
  她看得不错,贤妃却是在。
  然而李氏不认为自己这做派是勾引,她自觉读书识礼,从不作那等下作之事。如今她这般,只不过是夫妻之间最隐晦的示弱。
  夏花心中不屑,盯着淡雅如菊的贤妃有些意兴阑珊。
  事实上,夏花总觉得贤妃病得太是时候。不能怪她小人之心,虽说她难产是武氏指使林氏动得手,但夏花不信掌管宫权的贤妃事先不知。便是没从中掺一手,那定也在隔岸观火。
  夏花倒是不嫉恨她袖手旁观,毕竟若是自己,一定是同样的选择。但不妨碍她自此对贤妃心存恶感。
  “贤妃身子可好透了?”萧衍不说话,夏花却不能不开口,干巴巴地道:“若是没养好,可得请太医把一把脉。”
  “已是好多了!”贤妃笑答。
  顿了顿,她冲身后的宫人招了手,示意她将准备的贺礼拿上来,“虽说早前已经送了贺礼。不过小殿下降生这等大喜之事,便是再怎么恭喜也是不够的。臣妾若不亲自来贺一贺,心中难安呐!”
  说罢,命宫人打开了礼盒,是一尊极品羊脂玉玉璧。
  东西算不得多用心,但委实贵重。
  通体洁白无瑕,雕工也精细。夏花看了一眼东西便将眼睛撇向了萧衍,从贤妃进来开始,他连口都没开过。
  萧衍好笑:“你看朕作甚?喜欢便收下,朕还能拦着你不成?”
  他这话一出,夏花李氏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变了。夏花是被他的直接弄得尴尬,李氏则是嫉恨他跟夏花说话时旁若无人的亲昵。
  既然他这么说,夏花便叫珠翠收下了。
  “那不是当着陛下您的面儿收礼,感觉怪怪的!”
  也许存心故意恶心人的,当着贤妃的面儿,她娇气地嗔了一眼萧衍,撒娇般直言不讳道,“若是您不在,臣妾一准眼眨都不眨地收下来。”
  果然淡淡笑着的贤妃,嘴角都僵住了。
  萧衍就爱她这模样,看着夏花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瞧你这贪财的!”捻起她肩上的一缕黑发慢慢把玩,萧衍掀了掀眼皮没好气地嗤笑她:“朕就随口一说罢了,你还真来劲儿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一准跪下了。夏花却半点不惊,“那怎么办?臣妾喜欢这些!”
  夏花从不掩饰自己贪财贪权的心思。自跟在萧衍身边起,就是整日一副作天作地的小人嘴脸。往日说过更过分的话,这般明晃晃摆出来两人倒没觉得怎么,贤妃眼底的锋芒却闪烁了起来。
  然而她等了一等,却只等到萧衍轻飘一声哼便没了下文。
  贤妃的嘴角不止僵,简直要裂开。
  难不成陛下对夏氏这贱人都宠爱如斯了吗?!
  难掩心中震惊,没憋住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萧衍的神情。只见他满眼轻快的笑意,神态上不掩纵容和宠溺。夏氏这贪财的嘴脸都明目张胆了,难道不是该大声贬斥她品格低劣,不堪为妃吗!!
  夏氏这贱人跟陛下之间都这么说话的?贤妃忍不住怀疑自己对待萧衍的方式是不是错了方向。
  她想起自己与萧衍仅有的几次独处,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温顺恭良。而萧衍则都是冷漠威严,深不可测。没有温存,没有呵护,与对待夏氏大相径庭。贤妃嫉妒的差点每绷住姿态!
  她兀自心中愤恨难平,却听上首萧衍突然开了口唤她。
  顾不得小心思,她连忙抬头应声。
  萧衍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支在桌案上歪了头打量贤妃。贤妃被他看得脸红,正要娇羞低下头去,就听萧衍又道:“贤妃管理得力,这半年宫中事务治理得井井有条。李太傅教养得好,朕十分欣慰。”
  贤妃心中一动,惊喜猝不及防。
  这番话,算得上大赞了。她压制住心中喜悦,动摇的心态又回来了。确实,她跟夏氏是不一样的。夏氏这以色侍人的,定不会长久。她可是帝师府教养出来的,哪里能自甘下贱跟夏氏自比?
  如此,秉着淡雅的姿态起了身屈膝又是一礼:“陛下谬赞了,臣妾应该的。”
  “家中十分重视对子嗣的教养,不论男女一律都要读书习字,”萧衍不过开了一个头,贤妃立即顺着竿子爬,接过话茬笑道,“臣妾幼时曾养在祖父膝下,可是受了不少手板呢!”
  萧衍在李太傅跟前受过教,闻言点了点头,道:“李太傅素来治家严谨,爱妃这般也算没辱没了他。”
  贤妃很开心,正准备继续说,却听夏花突然来了一句:“臣妾自幼家贫,请不起教书先生。如今能读书习字,多亏了陛下您教得好。”
  李氏的脸差点绿了。
  萧衍听她不阴不阳地来了这一句,嘴角一勾,差点笑出声来。
  他扭头看了眼蹙着纤细的眉一脸不高兴的夏花,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嗯,算了,看在他高兴的份上,萧衍决定痛快一点。
  “贤妃你今儿来的刚好,”萧衍突然道,“原本明日或后日要与你分说的,你过来正好省了事儿。花儿身上轻便了,出月子就是这几日的事儿。宫权一事,你择时交回她手上吧。”
  此话不亚于晴天霹雳,贤妃一时间都被劈傻了!
  夏氏这还没出月子呢,就急着把宫权揽回去?陛下也纵着?!贤妃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萧衍说出来的话,合着夸她就是为了打一棒给个甜枣?
  虽说她从夏花坐上皇贵妃一位便料到了大权会旁落。也准备好跟夏花相互牵制,损失一部分宫权。谁成想到,萧衍一句话就叫她全部交出去。管理后宫,难道不该有能者居之么!!
  贤妃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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