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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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姑娘, 哥哥长得太强壮, 她生出来才小小一团, 哭声也弱很多。周斯年看着皱巴巴的小团子, 心疼又欣喜, 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他有闺女了!
  周家子嗣不丰, 夏暁进府三年便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周斯年有些激动, 心中感念夏暁辛苦,抱着小女儿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三个公子才一个姑娘,可不是稀罕得不得了?
  不过还记挂着夏暁, 他只抱了一会儿就将小闺女放回摇篮。转头看夏暁,她已经收拾干净了。连生了两个孩子,累得已经睡了过去。周斯年坐在床沿边上, 凝视着夏暁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须臾, 他弯身将夏暁抱起,宽大的袖子遮着她额头不叫她吹了风, 将人抱进内室。
  陈氏一早在看顾, 此时正指挥着稳婆们照顾好新生小曾孙曾孙女。
  内室里, 请了大夫来为夏暁把脉。
  周斯年放下了床帐, 只将夏暁的手腕拿出来。大夫号脉之时, 他就在一旁看着。大夫敛目只当他不在,号了脉后直说夫人因连生了两胎于身子有些损碍。这次之后要切记叫夫人好好休养, 把底子养回来。
  一听夏暁身子亏损,周斯年的嘴角立即就绷直了。
  他声线压得有些紧, 一股子低压向老大夫扑来:“……损碍得厉害么?”
  屋内人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摄, 一个个屏了息地低下头。
  “多少是亏了些的,”老大夫是周斯年特意为夏暁搜罗来的,妇科上医术很好,“若是一般人像夫人这样接连生养,怕是底子都掏空了。夫人底子好加上年岁轻,这才只是亏损了些。”
  “要怎么做?”不等老大夫说完,周斯年问道,“是不是要禁了房事?”
  老大夫:“……“
  屋里伺候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听仙人似得男主子一脸严肃地询问房事,羞得脸颊通红。个个垂头耷脑地,恨不得钻地缝。
  “……禁房事到不必,月子多做一个月便是。”禁房事两年那还了得!摇了摇头,老大夫觉得有些好笑,说:“不过夫人至少得养上两年,这两年,莫要再怀上为好。否则将来年岁大了,夫人怕是……”
  “我知道了。”周斯年直接点头应了。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老朽一会儿开些温性的避子汤药方,往后若行房,切记要敦促夫人喝。”
  周斯年把夏暁的手腕放进帐中,遮得严严实实。
  老大夫去了桌案边,正要提笔写,就听那边周斯年又开了口。
  “可有给男子吃的药?”
  “嗯?侯爷说什么?”行医多年,还没听过这种说法的老大夫觉得自己约摸耳背。诧异地又问了一遍。
  “没有给男子吃的?”周斯年蹙了眉。
  “有是有,只是……”千百年来不都叫女子避,哪有叫男子避子的?
  “开些男子避子的汤药吧。”有就行。是药三分毒,夏暁的身子已经亏了,再温性的避子汤怕也是不利于休养的。
  周斯年神色寡淡地立在床榻边,说出的话也轻描淡写。可这话却不亚于一记重锤,重重锤在屋内人的心中。
  老大夫愣了愣,落笔就换了另一副药方。
  周斯年接过来看了看,便将药方塞进了衣袖。
  **
  这次没等周伯庸来取名,周斯年给定下了两个孩子的名讳。
  男娃儿叫攸宁,取自君子攸宁之意,而宝贝闺女周斯年琢磨了许久,给定了‘闻天’。取其‘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之意。
  夏暁弄不准她男娃叫攸宁,女娃反而叫闻天是个什么意思,所以自己给取了小名。
  一个叫三宝,一个叫四宝。
  周斯年:……算了,小名就随她高兴吧。
  洗三宴办的十分隆重,夏花还没出月子就只派了人送贺礼。此次朝中大臣都来了,就连萧衍,也抽了空过来瞧了两眼。
  他盯着同样皱巴巴的两孩子,冲周斯年挑了挑眉:看吧,明明比他的大皇子出生之时丑多了!
  周斯年懒得理他幼稚,掀了掀嘴皮子吐出一句话,气得萧衍恨不得眼睛射出飞刀戳死他。他说:“现在越丑的,以后就越漂亮。”施施然为小闺女擦了擦小手,“将来还是比你家的好看。”
  萧衍:“……”
  总的来说,整个京城都晓得,长宁侯家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有些家中子嗣艰难的忍不住艳羡,长宁侯宠爱那夏氏也算情有可原。若是他们家也有个这般容色出众,又能为家中开枝扇叶的女子,多偏心宠宠也无妨。
  ……
  十一月底,阔别了京城两年的夏青山,回来了。
  他是傍晚到的京城,进城之时夏花夏暁他们都不知晓。他遥望着巍峨的皇城,与去时忐忑不安不同,此时归来他踌躇满志。
  叫了辆马车,往夏家年前的住处去。
  夏青山整个人精瘦了很多,双目炯炯,俊美的五官被时间磨砺得深刻而雅致。抛去了浮躁与自负,他如今像开了刃的刀一般彻底变了个样,沉稳又进退有度,可以担负起夏家的门楣了。
  夏家的小院夏春一直派了人在照看着,他搬回去将将好。
  安顿好之后,他次日就去了周家看夏暁。
  夏暁人在月子里,他不便进去,就去看了孩子。这次匆忙回京,并不知道夏暁又生了双胎,只准备了两把小金锁。周斯年并不在意,派人请了钟敏学一同过府,三人畅谈起来。
  往后这便是他的小舅子,自然要郑重以待。
  长谈过后,周斯年钟敏学两人心中都有些惊奇,夏青山的成长十分惊人。
  “明年秋闱,我准备下场。”
  夏青山看着身居高位的姐夫与妹夫,再也没有两年前的怯弱与闪躲。他心知这次站起来,就决不会再倒下去,“此后,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今年年底发生了许多事,长公主和亲一事提上日程。
  喀什七王子齐佐与萧媛定亲之后,按照大康皇帝的意思,两人十二月在京城由大康主持成亲,届时再回去喀什。
  萧媛这些时日并未再回太庙,将从公主府出嫁。
  临成婚的前几日,萧媛忍不住派人递了信儿给周斯年。和亲一事已成定局,她不做取消婚事的美梦,只是想最后见一见周斯年。
  她想跟周斯年诉说她的苦难,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夏氏的错!
  周家喜得双胎之时,萧媛也有所耳闻。龙凤胎出生当日,萧媛更是把一屋子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即便到了如今她依旧抛不下心中嫉妒。
  夏氏那个贱人,原本不过她手里一个随手能捏死的玩意儿,现如今凭什么活得这么幸运?那就是个贼,周斯年原本是她的,是夏氏那个贼从她手里把人给偷走了!还有宫里那个妓子……
  萧媛心想,就算不能给夏氏应有的惩罚,在周斯年心中埋一根刺也是好的。
  周斯年接到信件之时,正在给夏暁写放妾书。
  年后她就要出了月子,周斯年知道夏家人这个月十五到京城,便琢磨着先把放妾书给了夏暁。
  听侍剑说是公主府那边送来的信,周斯年头也没抬就叫他放下。
  等写完了看时,上面就两句话:周斯年,我想见你。这月初十,春满楼见。
  落款,媛。
  萧媛经历这一番变故,终于学会了放下身段。她递出这封信,是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的一句祈求。萧媛知道,周斯年也知道。若是以前,他定会欢欣鼓舞,但此时周斯年瞥了眼便随手丢到一边。
  之后,再没管过。
  又过了几日,夏暁身子恢复的很好,大夫叫她多下床走动。
  自从周斯年认定夏暁后,能搬的东西,他都搬进了夏暁屋里。这日他有事外出,夏暁走动着走动着,就晃悠到周斯年的书桌前。其实萧媛的信夹在一众信件当中并不显眼,但她随手一抽就抽到了。
  女子的字很明显,簪花小楷。
  拆了开,快速地扫完了两行字,夏暁一双猫眼儿就眯了起来。
  ……都和离了,竟还有联系?
  夏暁心中的火气冒上来,周斯年如今都默认了是她的人,夏暁也免不了有占有欲。她冷冷一哼,翻起了周斯年的书桌。
  桌上除了案牍与卷宗以外,就是一些信件,满满都是书籍。
  夏暁扫视了一下,突然发现手边书柜底下,有个柜子是锁起来的。
  大约真是一孕傻三年,夏暁这时候也没顾得上思索自己这般的行为不合时宜。摸到了那锁上,拽着那锁就猛地一下就扯开了。
  里面放着一些卷轴,看样子是字画。
  夏暁有些诧异,没弄明白字画不好好放在外头,周斯年锁进柜子里做什么。
  蹙着眉尖儿随手打开了一个,入目是一个顾盼生辉的女子,桃面粉腮,容色惊人——是她自己。
  夏暁瞥到那落款处,标注着作画时日:长荣元年二月初五。
  她心口砰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其他画打开。
  睡着的,贪吃偷零嘴儿的,赖在软榻上眯着眼笑的……全都是她。而底下标注着作画时日,从去年她离府,一直到前一个月。
  其中有一张画,标注的时日是博艺过继给长房那一天。
  夏暁眼圈儿突然有些红,原来那日他心烦,在桌案前画的也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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