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父子隙
御书房内，元澄、冯熙、穆亮已得了皇帝传召而来。室内寂静，众人皆面色凝重。
元恂跪在元宏面前，心内忐忑。
三宝为众人奉了茶，便领了众内侍退出外去。
元恂本就体胖惧热，加之久跪难熬，壮了壮胆，开口道：“不知阿耶急召儿子回洛阳是因了何务？”
元宏并不接口，反问道：“朕着你返平城所为何事？”
元恂心下一紧，忙道：“阿耶令儿子返平城乃为开窟镌佛之事。”抬头瞧了一眼元宏，她随即又垂首道：“儿子这些时日常驻西武神山，不敢有丝毫懈怠！”
元宏没料到元恂竟敢当面打妄语，强压心火，肃色道：“常驻西武神山？头顶三尺有神明，朕可欺，天不可欺！”
元恂虽心内一紧，却仍试图辩解道：“儿子怎敢欺瞒阿耶，阿耶倘若不信，可宣了左右卫率侍郎将前来问话。”
元恂言罢，元宏已怒火中烧，喝道：“左右卫率侍郎将？入了大夏门，廷尉已着人将他们带走…朕素来信你，却不曾想你竟敢对朕打妄语！于朝堂，朕为君，你为臣，于后宫，朕为父，你为子，你非但欺君，且还悖父，你该当何罪！”
元恂本以为山高皇帝远，平城随侍之人皆为自己亲信的左右卫率，虽有中舍人与中庶子二人督导，平日里却令他二人留在东宫，他们并未尽知自己在西宫的事，故而方才存侥幸之心。此时见元宏勃然大怒，便料想定是被元宏知了自己所做所为。他一时慌了心神，连连叩首：“阿耶恕罪，儿子并非有意欺瞒阿耶，儿子，儿子只是一时惶恐，阿耶恕罪！”
元宏目光凛凛：“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此三者顺，便可天下治，倘若三者逆，必主天下乱。你身为太子，我大魏储君，却不遵伦常，朕如何能饶你！”顿了顿，又接着厉声道：“你欺君罔上，骄奢淫逸，朕日后如何将这江山社稷交付于你？”
元恂闻言胆颤心惊，伏跪于地，连声求饶道：“儿子错了，阿耶饶恕儿子吧，儿子定当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元澄在一旁见状，屈身行礼道：“陛下息怒，太子毕竟年轻，难免一时糊涂，念他初犯，陛下便饶恕太子吧。”
冯熙行罢礼，亦接口道：“陛下，太子平日里并未有过迕逆君父之事，一时之错还望陛下饶恕。”
穆亮本欲进言，却见元宏一脸愠色望着元澄与冯熙，忙忍下不敢言语。
元宏环视众人，开口道：“朕有这么多皇子，唯对你用心最多，可如今你竟敢当面对朕打妄语，许是朕太过骄纵于你，你令朕失望至极。”越说越动气，接着又道：“朕这些年虽未亲自教导，却着太师、太傅教习你为君、为人之道，不曾想你竟无半分长进！”
冯熙与穆亮闻言，忙伏身跪地，齐道：“陛下息怒，臣等失职，有负陛下所托，臣等死罪！”
恰此时，三宝入了内来，禀道：“陛下，咸阳王求见。”
得了元宏示意，三宝迎了咸阳王元禧入内，便转身退去。
元禧屈身行礼，又窥了一眼伏跪在地的元恂，开口道：“陛下，臣已遵陛下口谕，与廖廷尉一道审讯了贺铮鸣，他已认下了清明祭祖之时为太子奉酒馔之事，亦承认献舞姬给太子。”
元宏望着元禧：“可还有其他？”
元禧垂首道：“贺铮鸣辩解自己所做所为只因如今所受为虚爵，迎奉太子只欲为自己搏一份前程，并无不臣之心。”
“无不臣之心？祭祖斋戒之日奉酒馔于太子，便是陷太子于不仁不义，明知太子正是青春之年，却以女色引诱令他沉迷其中，贺铮鸣存心不善，其心必异！”略略停顿，元宏接着道：“那舞姬现下里如何？”
元禧道：“臣正要禀报此事于陛下…臣本遵陛下旨意，将那舞姬仗毙，不料那舞姬竟对臣说她已怀有太子骨血，臣宣了太医为她诊脉，果然已有孕一月有余。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陛下示下。”
元恂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皇叔，你所言当真？”
元禧垂目道：“臣怎敢欺瞒陛下。”
事出突然，元宏亦沉默下来。
元恂见状，忽觉有了转圜之机，连连叩首：“阿耶，儿子纵是有错，可那腹中孩儿却是无辜啊，阿耶，儿子求您了！”
元澄屈身作揖，劝解道：“陛下，太子虽言行有失，却罪不及子嗣。太子乃大魏储君，这首出之子自是金贵无比，陛下三思啊！”
元宏紧锁了双眉，不停把玩茶盏。众人见状，知皇帝定是心下两难，亦不敢再开口多言其他。半盏茶功夫，他才开了口：“皇嗣无辜，将此女送往太子府居于别院，由专人侍奉，不得与太子相见，待她生产之后令她自行了断。”
元恂闻言寒心酸鼻，却是不敢言语。
瞧了一眼元恂，元宏接着道：“太子少学不羁，放纵任性，欺瞒君父，罪不可恕！朕念先太皇太后与贞皇后之情，今仗责五十，罢摄政事，留于太子府内无诏不得出。望你以此为戒，改过自新！”
元恂软瘫在地，脸上霎时失了颜色。
元宏并不理会元恂，接着对众人道：“君义为仁，臣义为忠，父义为慈，子义为孝，推而至夫妇兄弟，亦是各有其道。此番朕若姑息于太子，日后如何教导诸子，又如何对天下子民？”
元宏此言一出，众人自是不敢再进劝谏之言。
唤了三宝与众侍入内，元宏道：“将太子带去励材苑，当众领仗五十，不得有误！”
众侍虽心内怯怯，却也不敢怠慢，架了元恂便出了御书房。
等元恂离去，元澄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元宏微微颔首，道：“皇叔但说无妨。”
元澄拱手道：“陛下，臣身为皇族宗长，不得不为太子首出之子长远计。若那舞姬诞下女婴，将她交由左右孺子抚养便可，倘若诞下男胎，那这抚养之人当慎而择之。”
元宏知元澄所指之意，太子首出之子依祖制日后必为大魏储君，这教养之人若非太后必是皇后，可冯氏素来恃强骄纵，元宏又岂能放心由她担任此责？
元宏瞧了一眼冯熙，见他垂目不语，知他乃避嫌之举，于是道：“皇叔所言在理，只今日议此事为时尚早，且容朕细细斟酌…”
元恂跪在元宏面前，心内忐忑。
三宝为众人奉了茶，便领了众内侍退出外去。
元恂本就体胖惧热，加之久跪难熬，壮了壮胆，开口道：“不知阿耶急召儿子回洛阳是因了何务？”
元宏并不接口，反问道：“朕着你返平城所为何事？”
元恂心下一紧，忙道：“阿耶令儿子返平城乃为开窟镌佛之事。”抬头瞧了一眼元宏，她随即又垂首道：“儿子这些时日常驻西武神山，不敢有丝毫懈怠！”
元宏没料到元恂竟敢当面打妄语，强压心火，肃色道：“常驻西武神山？头顶三尺有神明，朕可欺，天不可欺！”
元恂虽心内一紧，却仍试图辩解道：“儿子怎敢欺瞒阿耶，阿耶倘若不信，可宣了左右卫率侍郎将前来问话。”
元恂言罢，元宏已怒火中烧，喝道：“左右卫率侍郎将？入了大夏门，廷尉已着人将他们带走…朕素来信你，却不曾想你竟敢对朕打妄语！于朝堂，朕为君，你为臣，于后宫，朕为父，你为子，你非但欺君，且还悖父，你该当何罪！”
元恂本以为山高皇帝远，平城随侍之人皆为自己亲信的左右卫率，虽有中舍人与中庶子二人督导，平日里却令他二人留在东宫，他们并未尽知自己在西宫的事，故而方才存侥幸之心。此时见元宏勃然大怒，便料想定是被元宏知了自己所做所为。他一时慌了心神，连连叩首：“阿耶恕罪，儿子并非有意欺瞒阿耶，儿子，儿子只是一时惶恐，阿耶恕罪！”
元宏目光凛凛：“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此三者顺，便可天下治，倘若三者逆，必主天下乱。你身为太子，我大魏储君，却不遵伦常，朕如何能饶你！”顿了顿，又接着厉声道：“你欺君罔上，骄奢淫逸，朕日后如何将这江山社稷交付于你？”
元恂闻言胆颤心惊，伏跪于地，连声求饶道：“儿子错了，阿耶饶恕儿子吧，儿子定当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元澄在一旁见状，屈身行礼道：“陛下息怒，太子毕竟年轻，难免一时糊涂，念他初犯，陛下便饶恕太子吧。”
冯熙行罢礼，亦接口道：“陛下，太子平日里并未有过迕逆君父之事，一时之错还望陛下饶恕。”
穆亮本欲进言，却见元宏一脸愠色望着元澄与冯熙，忙忍下不敢言语。
元宏环视众人，开口道：“朕有这么多皇子，唯对你用心最多，可如今你竟敢当面对朕打妄语，许是朕太过骄纵于你，你令朕失望至极。”越说越动气，接着又道：“朕这些年虽未亲自教导，却着太师、太傅教习你为君、为人之道，不曾想你竟无半分长进！”
冯熙与穆亮闻言，忙伏身跪地，齐道：“陛下息怒，臣等失职，有负陛下所托，臣等死罪！”
恰此时，三宝入了内来，禀道：“陛下，咸阳王求见。”
得了元宏示意，三宝迎了咸阳王元禧入内，便转身退去。
元禧屈身行礼，又窥了一眼伏跪在地的元恂，开口道：“陛下，臣已遵陛下口谕，与廖廷尉一道审讯了贺铮鸣，他已认下了清明祭祖之时为太子奉酒馔之事，亦承认献舞姬给太子。”
元宏望着元禧：“可还有其他？”
元禧垂首道：“贺铮鸣辩解自己所做所为只因如今所受为虚爵，迎奉太子只欲为自己搏一份前程，并无不臣之心。”
“无不臣之心？祭祖斋戒之日奉酒馔于太子，便是陷太子于不仁不义，明知太子正是青春之年，却以女色引诱令他沉迷其中，贺铮鸣存心不善，其心必异！”略略停顿，元宏接着道：“那舞姬现下里如何？”
元禧道：“臣正要禀报此事于陛下…臣本遵陛下旨意，将那舞姬仗毙，不料那舞姬竟对臣说她已怀有太子骨血，臣宣了太医为她诊脉，果然已有孕一月有余。臣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陛下示下。”
元恂闻言一怔，抬起头来：“皇叔，你所言当真？”
元禧垂目道：“臣怎敢欺瞒陛下。”
事出突然，元宏亦沉默下来。
元恂见状，忽觉有了转圜之机，连连叩首：“阿耶，儿子纵是有错，可那腹中孩儿却是无辜啊，阿耶，儿子求您了！”
元澄屈身作揖，劝解道：“陛下，太子虽言行有失，却罪不及子嗣。太子乃大魏储君，这首出之子自是金贵无比，陛下三思啊！”
元宏紧锁了双眉，不停把玩茶盏。众人见状，知皇帝定是心下两难，亦不敢再开口多言其他。半盏茶功夫，他才开了口：“皇嗣无辜，将此女送往太子府居于别院，由专人侍奉，不得与太子相见，待她生产之后令她自行了断。”
元恂闻言寒心酸鼻，却是不敢言语。
瞧了一眼元恂，元宏接着道：“太子少学不羁，放纵任性，欺瞒君父，罪不可恕！朕念先太皇太后与贞皇后之情，今仗责五十，罢摄政事，留于太子府内无诏不得出。望你以此为戒，改过自新！”
元恂软瘫在地，脸上霎时失了颜色。
元宏并不理会元恂，接着对众人道：“君义为仁，臣义为忠，父义为慈，子义为孝，推而至夫妇兄弟，亦是各有其道。此番朕若姑息于太子，日后如何教导诸子，又如何对天下子民？”
元宏此言一出，众人自是不敢再进劝谏之言。
唤了三宝与众侍入内，元宏道：“将太子带去励材苑，当众领仗五十，不得有误！”
众侍虽心内怯怯，却也不敢怠慢，架了元恂便出了御书房。
等元恂离去，元澄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元宏微微颔首，道：“皇叔但说无妨。”
元澄拱手道：“陛下，臣身为皇族宗长，不得不为太子首出之子长远计。若那舞姬诞下女婴，将她交由左右孺子抚养便可，倘若诞下男胎，那这抚养之人当慎而择之。”
元宏知元澄所指之意，太子首出之子依祖制日后必为大魏储君，这教养之人若非太后必是皇后，可冯氏素来恃强骄纵，元宏又岂能放心由她担任此责？
元宏瞧了一眼冯熙，见他垂目不语，知他乃避嫌之举，于是道：“皇叔所言在理，只今日议此事为时尚早，且容朕细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