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门外来的人就是霍尔那个在做侯爵卫兵的舅舅基普林。
这次亚奇森侯爵过来见梅菲斯, 确切说是来见魔王，为了谨慎起见, 带上了大半卫兵, 足有近百人，一半走陆路一半跟自己走水路。
侯爵的卫兵待遇相当好，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武器都是魔器, 尽管只是最低等的魔器, 也足够对付中级魔兽了。
基普林出身自拉夫文港口，难得回家, 他跟侯爵请假, 乘海魔兽提前半天启程回家, 亚奇森对自己的卫兵很宽容, 允许他先走。
基普林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家里, 家人提早得到消息知道他要回来, 只以为是晚上，没想到提前了这么久。
霍尔当时正在艾米家，他只带了两名剑士没有带奴隶, 家人在基普林回来后就让奴隶出来寻找他的下落。
基普林只比霍尔大了几岁, 小霍尔自小跟在舅舅身后玩耍, 看舅舅练剑, 可以说他就是被基普林照顾着长大, 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 哪怕后来基普林离开家乡成为侯爵护卫, 也经常给霍尔捎带好吃的好玩的。
基普林回来后就四处寻找霍尔，奴隶在外面寻找了半天，去了霍尔常去的酒馆澡堂和妓院都没有找到人。
“他能去哪, 都没有么？”基普林皱着眉询问。
最后一名经常照顾霍尔的奴隶表示他可能是去找艾米了, 霍尔父亲脸色变差了许多，他没说什么，基普林坐不住，拉着奴隶带自己去艾米家。
艾米早就离开了，家里自然没有人，两名剑士被魔王扔到遥远的天边，想要回来恐怕得等上个三五天。
找不到人的基普林开始有些暴躁起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就在他们离开艾米家的时候，基普林挂在脖子上的魔器亮了一下。
这些低等魔器并没有能感应灵魂的作用，那是基普林意外从一个巫妖那里换来的魂器，只有感应到灵魂的时候才会亮，也就是说，霍尔已经死了，但它的灵魂还没有消散。
基普林在发现这点的时候身上气势猛地爆开，他没控制住一剑砍烂了艾米家的大门。他按照魂器指引，一路怒气冲冲地朝着城中飞奔，最后魂器指引他来到了剧院外。
基普林在港口长大，自然知道剧院的老板是康坦斯。刚回来他还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换人了。
现在歌剧院没有开门，里面除了康坦斯不可能有别人，霍尔的灵魂又正好指向里面，基普林只有一个想法，康坦斯将他的灵魂藏在这里。
他在路上时从奴隶那里听到了霍尔想要低买剧院被康坦斯几次拒绝的事，昨天还起了一次冲突。这更加坐实了基普林的想法，康坦斯失手杀了霍尔，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解释。
顾不上去思考城中不准斗殴的规定，基普林完全被愤怒冲红了眼睛，他握着阔剑一下下狠狠砸在剧院结实无比的石墙上。
“康坦斯，你这个恶毒的凶手，把霍尔的灵魂交出来！”
石墙破出一个大洞，穿着满身铠甲高举着大剑的基普林蛮牛一样冲进来，他身上的铠甲仿佛在燃烧着熊熊火焰。
康坦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出去就迎面一把大剑对准他的脑袋砍了过来。
“啊，不要！”梦娜尖叫一声脑袋上冒出一对动物耳朵，四肢也变成爪子模样，她猛地冲上去用身体狠狠撞开康坦斯，带着他一起滚趴到地上。艾米惊讶过后也赶紧上前要拦。
三头犬在剧院里正跑得无聊，见状兴奋地飞了过去，嘴一张在剑砍到艾米身上前咬住了剑背。
咔嚓一声，剑被生生咬断了。
“怎么就断了。”三头犬不满地抱怨，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
基普林茫然地看着自己断掉的剑，又看看面前比他还要高的巨大三头犬，他立即感应到这是很厉害的魔兽，立即想挥剑，可惜挥起的只是个剑柄。
基普林终于清醒过来，非常谨慎地后退，他拿着断剑挡在身前，愤怒地大声道：“别以为你们有厉害魔兽我就会放弃，今天不交出霍尔的灵魂我绝不会放弃，康坦斯你这个胆小鬼，躲在魔兽身后算什么恶魔！”
康坦斯是真的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琳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跟你无关。”说着走了出去。
苏琳从口袋里拿出了装有霍尔灵魂的石头，天已经完全黑了，夜晚石头上散发的光芒应该更加明亮，可这块石头上是一片黑光。
“霍尔就在这里，是我杀的他，跟康坦斯无关。”苏琳托起石头道。
基普林上来就想要抢。“还给我！”
苏琳缩回手，自然不可能让他拿到东西，三头犬冲基普林叫了一声，生生让他停住了脚步。
“你就是霍尔的舅舅。”苏琳问道。
“是我。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一定要杀了你给霍尔报仇！”基普林愤怒地用断剑指着她。
“那霍尔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么？”苏琳知道哪怕霍尔杀了人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也不该轮到他们来惩罚，但杀都杀了，只剩了灵魂也不可能再塞回身体去。苏琳相信魔王不会随便杀人，它杀掉霍尔一定是因为霍尔有必死的原因。
基普林重重哼道：“我的侄子小霍尔是个非常单纯的魔人，他连根魔植都不会踩下去，总是对人抱有善心，他能做出什么事？！”
从基普林一路跑过来就有不少魔人跟过来围观了，这里的魔人们，可以说只要家里有好看的女人几乎都受到霍尔的骚扰，商户们也深受其害，霍尔有钱，但他买东西几乎不给钱，他的钱都洒进了赌场酒馆还有妓院里。
因此听到基普林说霍尔单纯有善心时，一阵响亮的唏嘘声顿时响起。
基普林猛地转头，围观的魔人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小声嘲笑议论起来。
“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是霍尔的舅舅，肯定跟霍尔是一样的人。”
“霍尔单纯善良？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霍尔做过什么好事我不知道，他做的坏事我能数出来二十件。”
“你才二十件，也太少了，我能说到明天不重样。”
基普林听着议论，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也莫名有些虚。他出去闯荡好多年了，给侯爵做卫兵也好几年，在家的时间不多，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都是通过别人带话或者霍尔去尼科郡探望他时的相处，他们相处时霍尔确实表现得非常单纯善良，是个很乖的孩子。
可现在他听到的却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手里的剑有些握不住，基普林很想现在回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在他身后的奴隶跑去找霍尔的父母过来，而巡视的卫兵也早早看到这里的情况跑了过来。
几名卫兵有些为难，同为卫兵，他们看到那身精致的铠甲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基普林，其中两人看着基普林不要冲动，另外一个匆忙跑去找梅菲斯。
正准备吃完饭的梅菲斯刀叉还没有抬起来就听到卫兵的报告，他猛地放下叉子站起身：“基普林怎么提前回来了，难道侯爵也提前到了？”
莫妮卡比他知道得多一些，她安抚地拍拍梅菲斯的肩膀跟他说了几句。
梅菲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了吃饭的兴致。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不多时，歌剧院前不算大的空地上又来了两批人。
霍尔的家人和子爵一群人。
霍尔母亲知道孩子已经死了之后顿时痛哭起来，她哭到头发凌乱，眼泪将脸上的粉膏冲成了一道一道，完全没了平时的贵夫人形象。她从霍尔父亲手中哭到基普林身边，抱着自己的弟弟让他为霍尔报仇。
“你可是他最崇拜的舅舅，他从小就最喜欢你了！呜呜呜，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霍尔父亲是个精明的商人，平时只顾着生意完全忽略了对儿子的照顾，儿子在他面前也表现得非常好，他只隐约听到一点风声，却从来不知道儿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儿子的死他虽然非常愤怒，却比妻子要冷静许多，从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他听到了许多从前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这会霍尔父亲既觉得愤怒又觉得丢脸，他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名声竟然早就被儿子败坏得一干二净，但他仍旧不觉得霍尔该死，霍尔虽然做得不对，也没到一定要他死的地步。
被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苏琳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她慢慢顺着魔王的背脊，心情异常平静。
卫兵推开人群让梅菲斯过来，霍尔母亲见到他第一时间就想扑上去控诉苏琳的恶行。
“子爵大人，她杀了我儿子，请您逮捕她判她绞刑，揪出她的灵魂给我儿子报仇！”
苏琳朝梅菲斯点了点头：“子爵大人好，人确实已经死了没错。抱歉我自作主张了，这是他的灵魂，就交给大人来处理。”
她把装着灵魂的石头递过去，魅魔接过，却没用手去触碰石头，只让石头漂浮在身边。
难得在人前露面，魅魔带了个宽大的帽子只露出了半张脸，饶是如此也吸引了许多目光在她身上。她嫌弃地皱起眉：“这么肮脏的灵魂可不多见。”
灵魂可以吃，但不是什么灵魂都能吃，这种肮脏至极的灵魂就没有骷髅和亡灵愿意下嘴，吃下去不仅得不到补充，还有可能会消化不良反过来消耗它们的灵魂力量。
子爵视线转了一圈，围观的魔人越来越多，他本来想将他们带回城堡说，想到即将到来的侯爵，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都说一下吧。”梅菲斯拿出领主的架势威严地道。
没等苏琳解释，艾米就勇敢地站出来：“他带着两名剑士冲到我家想要强迫我，我反抗的时候差点被他杀了，如果不是他们赶到救了我，恐怕我没法站在这了。”
她说着解开脖子上的蕾丝带又掀开衣服，身上的伤痕经过一下午时间看起来更加可怕了，谁都能想象出来那幅惊险的画面。
围观的魔人们都吸了口气，议论声更大了些。
“艾米真可怜。”
“霍尔这也能下得了手！”
艾米在歌剧院演出这几年，这里的魔人大多都认识她，出于对玫瑰小姐的喜爱和心疼，他们也更加偏向艾米。
基普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他不相信霍尔会做这种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松开手里的断剑没有再上前。
就在众人开始同情艾米的时候，霍尔母亲大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明明是你父母收了我们五十金币将你嫁过来，契约都签好了，你已经是霍尔的妻子了，反抗丈夫还让人杀了她，你该死！”
艾米的父母也被拉了过来，这就是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渔人，被这么多人围观者，两人瑟缩地靠在一起，很难想象艾米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霍尔母亲大声质问艾米母亲：“是不是你们拿走了五十金币！”
“是。”艾米母亲怯怯地点了下头。
“你们已经将艾米嫁给霍尔了是不是？”
“是。”
艾米父亲责备地看着艾米，那眼神像看仇人一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艾米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委屈到了极点，她大声质问着自己的父母：“我从来都没有同意，金币我不知道，契约我更不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么，为什么要把我当作商品一样卖出去？”
艾米母亲侧过头道：“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进大歌剧院，我们哪有那么多金币让你去，你嫁给霍尔就有能力可以实现你的想法了，我们难道有错么？”
艾米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她闭上眼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什么为了我好，还不是为了金币。既然你们已经把我卖了，那以后我跟你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艾米父母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甚至还对她这番话感到生气。
“我们是你父母，当然可以决定你的以后，你在说什么气话。”
霍尔母亲指着艾米对梅菲斯道：“子爵大人您看到了，她已经是霍尔的妻子了，作为妻子跟丈夫在一起睡觉不是很正常的么，她竟然因为这个杀掉我可怜的霍尔。”
霍尔母亲可不愿意让儿子死了还背上奸/淫/罪，不论如何她都要拉着艾米陪儿子一起死。
但她的想法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破了，因为霍尔不仅犯了奸/淫/罪，他还杀了人。
“我这里可能有些证据。”
咕咕咕，伴随着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响起，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穿着黑衣黑帽，手臂上站着只猫头鹰，猫头鹰的大眼睛警惕又疑惑地看向四周。
是夜魔杂货店的老板。
他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透明的玻璃球，球中是三个漂浮着的白色灵魂。
夜魔又摸出一张卷轴，有些心疼地撕开，接着玻璃球中的灵魂飘了出来，变成三个长得很好看的幽灵少女，少女们闭着眼睛静静漂浮着。
跟在子爵身边的管家探头看了一眼后道：“左边这个不是几个月前报来的失踪少女么？是跟家人乘坐货船经过这里的时候失踪的，一直没有找到。”
他才刚说完就听到人群里有个女人发出一阵惊呼，接着一个女人冲出卫兵的包围朝夜魔扑了过去，边扑边哭喊起来：“我心爱的瑞琪儿，你不是去尼科郡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三年，我的女儿啊。”
一直沉睡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朝自己哭喊的母亲，它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空洞，似乎不太明白这里是哪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灵魂已经变得非常纯粹，没有太多生前的记忆和情感。
夜魔无奈地摊开手道：“这些人都是被杀死的，阻止它们变成恶灵可废了我好多魔法道具，这个记忆石里记载着她们死之前经历的事，恐怖记忆也很受欢迎，可惜放在店里许久了也没有卖掉，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夜魔说完直接打破了记忆石：“容我提醒一句，看完之后做了噩梦可不要怪我。”
记忆石的呈现方式跟符石幻象有些像，却又更加真实，因为记忆是第一视角。
跟随家人来到港口的少女下了船之后好奇地看向四周，她走了一个店铺又一个店铺，最后遇到了刚从酒馆出来的霍尔，霍尔上来还风度翩翩的样子，亮明自己的男爵身份，表示可以带少女去更有趣的地方，少女迟疑地拒绝了，她和父母失散了，开始在街头四处寻找，霍尔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最后将人堵在了一个偏僻巷子里。
少女拼命反抗着，但她的反抗反而让霍尔更加兴奋，他拿出一堆让少女无比恐惧的东西，她死在了极度痛苦和恐惧的折磨中，霍尔扭曲的脸像噩梦一样出现在观看的每个人眼中。
围观的魔人们惊惧地后退了一大步，没想到平日看上去嚣张霸道的霍尔是这种人。
霍尔母亲知道自己孩子都做过什么，她冲着夜魔大喊：“关掉它，快关掉它，那都是假的，你在诬陷霍尔。基普林，你快去让他停止！”
基普林站着没动。霍尔父亲也没动，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最后狠狠甩着袖子看也不看妻子一眼，快步离开了。
猫头鹰咕咕地转过头看向霍尔母亲，夜魔露出一排牙齿：“记忆是最不可能作假的东西。”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记忆，三个女孩都死得无比凄惨，大海成了最好的庇护所，那些尸体都被扔进了海里。霍尔的做法足以让死去的人直接变成最恐怖的幽灵，但他身上带着巫妖给的魔法道具，幽灵无法伤害到他。
带着怨气的幽灵们徘徊在海中被猫头鹰发现，随后被夜魔带了回来。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一部分，也许还有更多没被发现的受害者，以霍尔灵魂的肮脏程度，那绝对有可能。
夜魔收起记忆石，朝梅菲斯点了下头，随后又看了苏琳这边轻轻弯了下腰，就带着自己的猫头鹰回去了。
失去女儿的母亲追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赶去了杂货铺。
现场安静着，魔人们被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界都说魔界的恶魔邪恶恐怖手段凶残，可实际上大多数魔人都在普普通通勤勤恳恳地活着，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更没有杀过人，和平年代里，像这样残忍的事情他们很多人也是头一次见到。
苏琳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件事会怎么处理，没想到出现这种意外。
果然魔王的做法是对的。
她抱紧了怀里的魔王，在它毛毛上蹭了又蹭，魔王这会意外好说话，还主动用爪子贴了下她的脸。
事情已经没什么悬念了，梅菲斯抬了下手，他痛心地道：“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发现霍尔的恶行，我将收回他的男爵称号，将沃德家族赶出拉夫文港口，我的领地上不能出现这种人。感谢苏琳为民除害，她是我们的英雄，她将不会受到任何处罚，还会得到奖赏。”
听到这样的结果霍尔母亲眼前一黑：“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弟弟可是侯爵的护卫！”
基普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侯爵明天就到了，自己的家族已经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再闹大，他的侍卫身份都有可能保不住。
还好魔界没那么讲究出身更看重能力，但基普林现在只觉得很震惊也很丢人。
“闭嘴，别说了。”基普林低声吼道，“侯爵大人不可能为你申诉，你还觉得霍尔做的没有错么？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他转头对梅菲斯低下头：“子爵大人，发生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很抱歉，我常年不在家里，不知道他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我尊重您的一切处罚，请不要顾虑我的想法。”
基普林朝梅菲斯施了个卫兵礼之后就拖着姐姐朝外走去，这件事闹得整个港口人尽皆知，他得赶紧想好措辞怎么应对侯爵的问话。他甚至开始埋怨起了姐姐和霍尔，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被拖累。
霍尔母亲眼见儿子就这么死了，像泼妇一样在基普林手中挣扎咒骂：“那是你侄儿，你不打算管了么？他被人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啊！”
基普林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打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被霍尔伤害的家人不需要补偿么？难道人死了就这么算了？”
“霍尔还欠了我店里很多货款怎么办？”
“我店里也欠了几十银币。”
“还有我。”
“我的父亲去亚塞镇送货的路上遇到他，被他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
“我家里养的魔兽被他抓去吃了。”
一时间民众激愤，到处都是诉苦声和抱怨声，没想到霍尔不声不响地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事。
苏琳看向梅菲斯，她不相信梅菲斯会完全不知情，何况这里的情报贩子是他的情人莫妮卡，但从前梅菲斯默许了霍尔的所作所为，也许让他挥霍的那些金币里有霍尔家族的供奉。
如果这件事没有摊开在所有魔人面前，或许事情就这么算了，但现在不做出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回复，恐怕接下去有得闹。
苏琳还不知道侯爵要来，但梅菲斯很清楚，他也不可能让所有人这么闹下去，他拍了下手掌满脸威严地道：“大家的诉求我都已经听到了，今晚开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霍尔所做的所有事情，需要付多少钱沃德家族会全数赔偿。为了惩罚我的失职，接下去两个月所有税收都减一成。”
税收减一这个办法一出来，所有人都兴奋地开始欢呼，接下去两个月正好是粮食丰收的时候，少一点税就能留下更多粮食，这比什么都实在。
没有被霍尔祸害却平白得了这个好处的魔人们欢喜地笑了起来，纷纷赞叹领主的宽仁和慷慨。
“我们真是有个好领主啊。”
事情到这里算是就结束了，卫兵开始驱赶起了聚集起的人群。
基普林带着姐姐回了家里，但接下去卫兵会将账单带过去并清点他们家的财产。恐怕霍尔父亲会气到吐血并后悔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现在剧院门口只剩了苏琳几人和艾米还有她的父母。
艾米父母本来还对艾米想要断绝关系的话感到生气，但当他们看到记忆石里的画面后，两个人没忍住发起抖来。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还好艾米没事。”
只是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晚了，艾米对他们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亲近了。
“艾米，这金币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艾米母亲犹豫着将金币拿出来要给她。
艾米后退一步：“别碰我，我说了，以后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脏东西你们那么想要就自己留着吧。”
“艾米。”
艾米不想再听一句话，转头躲进了屋。
艾米的父母还想追进去，三头犬脚步一转，三个脑袋直接拦在了他们面前。
“汪呜。”三头犬龇牙，艾米父母吓得往后躲了躲，到底没敢再进去。
梅菲斯走到苏琳面前，歉疚地道：“给你造成了惊吓我感到很抱歉。”他说着视线看看魔王又看看一旁无比显眼的三头犬，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身边好像每次都有不同的魔兽，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领地内有这么多厉害的魔兽。”
苏琳挑了下眉：“倒还真不算子爵领地内的。它们就是在家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走动走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梅菲斯苦笑：“今天这影响可不小。”
“这都是意外而已。”苏琳摸着魔王的背脊，“之前不就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大人坦诚宽容，那一切都会很好。”
梅菲斯点点头：“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两人说话外人都有些听不太懂，苏琳是听出来梅菲斯的意思了，他已经知道了魔物们的身份，并且很担心魔物会带来什么破坏和影响。
先前的合作都很顺利，苏琳表示只要梅菲斯不违约，那他们的交易以后都还会这么顺利下去。
魔物们不会故意搞破坏，这是苏琳给的保证。
哑谜说完，事情也已经解决，梅菲斯打算离开。
走之前他想起来明天侯爵到来并且要见苏琳的事，赶紧又回过头来。
“明天是交货的时间，希望能早点见到你。明天还有人想见见你，需要你空出一些时间来。”
苏琳看向基普林离开的方向：“那位大人？可以。”
梅菲斯点点头：“听说你买下了剧院，期待新剧目。”
“一定会让你满意。”
梅菲斯挽着魅魔离开，卫兵们也跟在他身后散开。
一晚上的闹剧终于结束，苏琳还没舒口气就听旁边的康坦斯长长地呼了口气，最后靠坐在了剧院墙壁上，一直被他捂在怀里的梦娜也跟着长呼了一口气。
“憋死我了。”
梦娜小跑到苏琳身边：“姐姐，已经没事了是么？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没事了，不用再担心了。”
“太好了，我去看看艾米姐姐。”
梦娜蹦跳着跑走了，苏琳抱着魔王朝前走了两步，视线看向商店街的方向，瑞琪儿的母亲跟着女儿灵魂去了夜魔杂货铺，现在那可怜的母亲已经从杂货铺里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她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哭。
夜魔从店里走出来，遥遥看向这边的苏琳朝她点了下头，随后又返回了店里。
苏琳揉着魔王的耳朵自言自语：“夜魔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巧，又恰好握着三个被霍尔害死的灵魂和记忆石？”
她能感觉夜魔出现时连梅菲斯都是惊讶的，很显然他们并不知情。
魔王伸出爪子就着苏琳的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耳朵随着身体晃动，尾巴尖蹭到她的下巴，在她下巴上来回扫了几圈。
苏琳低头咬住它的尾巴，被魔王谴责地瞪了一眼。
“是我叫来的，花了一根魔晶石。”它老早就从杂货铺里闻到了属于霍尔的肮脏味道。
苏琳：“！！！”
她立即抱起魔王的身体使劲抖了抖，里面果然少了一根魔晶石。
“这也太贵了吧！”
魔王一爪子压住她手臂让她抱稳自己，非常理直气壮地道：“没了你再赚。”
苏琳：“？？？”
不是，原来的魔王不是这样子的啊！
这次亚奇森侯爵过来见梅菲斯, 确切说是来见魔王，为了谨慎起见, 带上了大半卫兵, 足有近百人，一半走陆路一半跟自己走水路。
侯爵的卫兵待遇相当好，身上的盔甲和手里的武器都是魔器, 尽管只是最低等的魔器, 也足够对付中级魔兽了。
基普林出身自拉夫文港口，难得回家, 他跟侯爵请假, 乘海魔兽提前半天启程回家, 亚奇森对自己的卫兵很宽容, 允许他先走。
基普林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家里, 家人提早得到消息知道他要回来, 只以为是晚上，没想到提前了这么久。
霍尔当时正在艾米家，他只带了两名剑士没有带奴隶, 家人在基普林回来后就让奴隶出来寻找他的下落。
基普林只比霍尔大了几岁, 小霍尔自小跟在舅舅身后玩耍, 看舅舅练剑, 可以说他就是被基普林照顾着长大, 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 哪怕后来基普林离开家乡成为侯爵护卫, 也经常给霍尔捎带好吃的好玩的。
基普林回来后就四处寻找霍尔，奴隶在外面寻找了半天，去了霍尔常去的酒馆澡堂和妓院都没有找到人。
“他能去哪, 都没有么？”基普林皱着眉询问。
最后一名经常照顾霍尔的奴隶表示他可能是去找艾米了, 霍尔父亲脸色变差了许多，他没说什么，基普林坐不住，拉着奴隶带自己去艾米家。
艾米早就离开了，家里自然没有人，两名剑士被魔王扔到遥远的天边，想要回来恐怕得等上个三五天。
找不到人的基普林开始有些暴躁起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就在他们离开艾米家的时候，基普林挂在脖子上的魔器亮了一下。
这些低等魔器并没有能感应灵魂的作用，那是基普林意外从一个巫妖那里换来的魂器，只有感应到灵魂的时候才会亮，也就是说，霍尔已经死了，但它的灵魂还没有消散。
基普林在发现这点的时候身上气势猛地爆开，他没控制住一剑砍烂了艾米家的大门。他按照魂器指引，一路怒气冲冲地朝着城中飞奔，最后魂器指引他来到了剧院外。
基普林在港口长大，自然知道剧院的老板是康坦斯。刚回来他还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换人了。
现在歌剧院没有开门，里面除了康坦斯不可能有别人，霍尔的灵魂又正好指向里面，基普林只有一个想法，康坦斯将他的灵魂藏在这里。
他在路上时从奴隶那里听到了霍尔想要低买剧院被康坦斯几次拒绝的事，昨天还起了一次冲突。这更加坐实了基普林的想法，康坦斯失手杀了霍尔，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解释。
顾不上去思考城中不准斗殴的规定，基普林完全被愤怒冲红了眼睛，他握着阔剑一下下狠狠砸在剧院结实无比的石墙上。
“康坦斯，你这个恶毒的凶手，把霍尔的灵魂交出来！”
石墙破出一个大洞，穿着满身铠甲高举着大剑的基普林蛮牛一样冲进来，他身上的铠甲仿佛在燃烧着熊熊火焰。
康坦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出去就迎面一把大剑对准他的脑袋砍了过来。
“啊，不要！”梦娜尖叫一声脑袋上冒出一对动物耳朵，四肢也变成爪子模样，她猛地冲上去用身体狠狠撞开康坦斯，带着他一起滚趴到地上。艾米惊讶过后也赶紧上前要拦。
三头犬在剧院里正跑得无聊，见状兴奋地飞了过去，嘴一张在剑砍到艾米身上前咬住了剑背。
咔嚓一声，剑被生生咬断了。
“怎么就断了。”三头犬不满地抱怨，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
基普林茫然地看着自己断掉的剑，又看看面前比他还要高的巨大三头犬，他立即感应到这是很厉害的魔兽，立即想挥剑，可惜挥起的只是个剑柄。
基普林终于清醒过来，非常谨慎地后退，他拿着断剑挡在身前，愤怒地大声道：“别以为你们有厉害魔兽我就会放弃，今天不交出霍尔的灵魂我绝不会放弃，康坦斯你这个胆小鬼，躲在魔兽身后算什么恶魔！”
康坦斯是真的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琳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跟你无关。”说着走了出去。
苏琳从口袋里拿出了装有霍尔灵魂的石头，天已经完全黑了，夜晚石头上散发的光芒应该更加明亮，可这块石头上是一片黑光。
“霍尔就在这里，是我杀的他，跟康坦斯无关。”苏琳托起石头道。
基普林上来就想要抢。“还给我！”
苏琳缩回手，自然不可能让他拿到东西，三头犬冲基普林叫了一声，生生让他停住了脚步。
“你就是霍尔的舅舅。”苏琳问道。
“是我。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一定要杀了你给霍尔报仇！”基普林愤怒地用断剑指着她。
“那霍尔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么？”苏琳知道哪怕霍尔杀了人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也不该轮到他们来惩罚，但杀都杀了，只剩了灵魂也不可能再塞回身体去。苏琳相信魔王不会随便杀人，它杀掉霍尔一定是因为霍尔有必死的原因。
基普林重重哼道：“我的侄子小霍尔是个非常单纯的魔人，他连根魔植都不会踩下去，总是对人抱有善心，他能做出什么事？！”
从基普林一路跑过来就有不少魔人跟过来围观了，这里的魔人们，可以说只要家里有好看的女人几乎都受到霍尔的骚扰，商户们也深受其害，霍尔有钱，但他买东西几乎不给钱，他的钱都洒进了赌场酒馆还有妓院里。
因此听到基普林说霍尔单纯有善心时，一阵响亮的唏嘘声顿时响起。
基普林猛地转头，围观的魔人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还是小声嘲笑议论起来。
“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是霍尔的舅舅，肯定跟霍尔是一样的人。”
“霍尔单纯善良？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霍尔做过什么好事我不知道，他做的坏事我能数出来二十件。”
“你才二十件，也太少了，我能说到明天不重样。”
基普林听着议论，慢慢冷静了下来，心里也莫名有些虚。他出去闯荡好多年了，给侯爵做卫兵也好几年，在家的时间不多，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都是通过别人带话或者霍尔去尼科郡探望他时的相处，他们相处时霍尔确实表现得非常单纯善良，是个很乖的孩子。
可现在他听到的却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手里的剑有些握不住，基普林很想现在回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在他身后的奴隶跑去找霍尔的父母过来，而巡视的卫兵也早早看到这里的情况跑了过来。
几名卫兵有些为难，同为卫兵，他们看到那身精致的铠甲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基普林，其中两人看着基普林不要冲动，另外一个匆忙跑去找梅菲斯。
正准备吃完饭的梅菲斯刀叉还没有抬起来就听到卫兵的报告，他猛地放下叉子站起身：“基普林怎么提前回来了，难道侯爵也提前到了？”
莫妮卡比他知道得多一些，她安抚地拍拍梅菲斯的肩膀跟他说了几句。
梅菲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了吃饭的兴致。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不多时，歌剧院前不算大的空地上又来了两批人。
霍尔的家人和子爵一群人。
霍尔母亲知道孩子已经死了之后顿时痛哭起来，她哭到头发凌乱，眼泪将脸上的粉膏冲成了一道一道，完全没了平时的贵夫人形象。她从霍尔父亲手中哭到基普林身边，抱着自己的弟弟让他为霍尔报仇。
“你可是他最崇拜的舅舅，他从小就最喜欢你了！呜呜呜，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霍尔父亲是个精明的商人，平时只顾着生意完全忽略了对儿子的照顾，儿子在他面前也表现得非常好，他只隐约听到一点风声，却从来不知道儿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儿子的死他虽然非常愤怒，却比妻子要冷静许多，从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中他听到了许多从前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这会霍尔父亲既觉得愤怒又觉得丢脸，他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名声竟然早就被儿子败坏得一干二净，但他仍旧不觉得霍尔该死，霍尔虽然做得不对，也没到一定要他死的地步。
被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苏琳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她慢慢顺着魔王的背脊，心情异常平静。
卫兵推开人群让梅菲斯过来，霍尔母亲见到他第一时间就想扑上去控诉苏琳的恶行。
“子爵大人，她杀了我儿子，请您逮捕她判她绞刑，揪出她的灵魂给我儿子报仇！”
苏琳朝梅菲斯点了点头：“子爵大人好，人确实已经死了没错。抱歉我自作主张了，这是他的灵魂，就交给大人来处理。”
她把装着灵魂的石头递过去，魅魔接过，却没用手去触碰石头，只让石头漂浮在身边。
难得在人前露面，魅魔带了个宽大的帽子只露出了半张脸，饶是如此也吸引了许多目光在她身上。她嫌弃地皱起眉：“这么肮脏的灵魂可不多见。”
灵魂可以吃，但不是什么灵魂都能吃，这种肮脏至极的灵魂就没有骷髅和亡灵愿意下嘴，吃下去不仅得不到补充，还有可能会消化不良反过来消耗它们的灵魂力量。
子爵视线转了一圈，围观的魔人越来越多，他本来想将他们带回城堡说，想到即将到来的侯爵，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发生了什么事，都说一下吧。”梅菲斯拿出领主的架势威严地道。
没等苏琳解释，艾米就勇敢地站出来：“他带着两名剑士冲到我家想要强迫我，我反抗的时候差点被他杀了，如果不是他们赶到救了我，恐怕我没法站在这了。”
她说着解开脖子上的蕾丝带又掀开衣服，身上的伤痕经过一下午时间看起来更加可怕了，谁都能想象出来那幅惊险的画面。
围观的魔人们都吸了口气，议论声更大了些。
“艾米真可怜。”
“霍尔这也能下得了手！”
艾米在歌剧院演出这几年，这里的魔人大多都认识她，出于对玫瑰小姐的喜爱和心疼，他们也更加偏向艾米。
基普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他不相信霍尔会做这种事，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松开手里的断剑没有再上前。
就在众人开始同情艾米的时候，霍尔母亲大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明明是你父母收了我们五十金币将你嫁过来，契约都签好了，你已经是霍尔的妻子了，反抗丈夫还让人杀了她，你该死！”
艾米的父母也被拉了过来，这就是两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渔人，被这么多人围观者，两人瑟缩地靠在一起，很难想象艾米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霍尔母亲大声质问艾米母亲：“是不是你们拿走了五十金币！”
“是。”艾米母亲怯怯地点了下头。
“你们已经将艾米嫁给霍尔了是不是？”
“是。”
艾米父亲责备地看着艾米，那眼神像看仇人一样。“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艾米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委屈到了极点，她大声质问着自己的父母：“我从来都没有同意，金币我不知道，契约我更不知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么，为什么要把我当作商品一样卖出去？”
艾米母亲侧过头道：“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进大歌剧院，我们哪有那么多金币让你去，你嫁给霍尔就有能力可以实现你的想法了，我们难道有错么？”
艾米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她闭上眼睛，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什么为了我好，还不是为了金币。既然你们已经把我卖了，那以后我跟你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艾米父母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甚至还对她这番话感到生气。
“我们是你父母，当然可以决定你的以后，你在说什么气话。”
霍尔母亲指着艾米对梅菲斯道：“子爵大人您看到了，她已经是霍尔的妻子了，作为妻子跟丈夫在一起睡觉不是很正常的么，她竟然因为这个杀掉我可怜的霍尔。”
霍尔母亲可不愿意让儿子死了还背上奸/淫/罪，不论如何她都要拉着艾米陪儿子一起死。
但她的想法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破了，因为霍尔不仅犯了奸/淫/罪，他还杀了人。
“我这里可能有些证据。”
咕咕咕，伴随着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响起，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穿着黑衣黑帽，手臂上站着只猫头鹰，猫头鹰的大眼睛警惕又疑惑地看向四周。
是夜魔杂货店的老板。
他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透明的玻璃球，球中是三个漂浮着的白色灵魂。
夜魔又摸出一张卷轴，有些心疼地撕开，接着玻璃球中的灵魂飘了出来，变成三个长得很好看的幽灵少女，少女们闭着眼睛静静漂浮着。
跟在子爵身边的管家探头看了一眼后道：“左边这个不是几个月前报来的失踪少女么？是跟家人乘坐货船经过这里的时候失踪的，一直没有找到。”
他才刚说完就听到人群里有个女人发出一阵惊呼，接着一个女人冲出卫兵的包围朝夜魔扑了过去，边扑边哭喊起来：“我心爱的瑞琪儿，你不是去尼科郡了么？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找了你三年，我的女儿啊。”
一直沉睡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朝自己哭喊的母亲，它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和空洞，似乎不太明白这里是哪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灵魂已经变得非常纯粹，没有太多生前的记忆和情感。
夜魔无奈地摊开手道：“这些人都是被杀死的，阻止它们变成恶灵可废了我好多魔法道具，这个记忆石里记载着她们死之前经历的事，恐怖记忆也很受欢迎，可惜放在店里许久了也没有卖掉，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夜魔说完直接打破了记忆石：“容我提醒一句，看完之后做了噩梦可不要怪我。”
记忆石的呈现方式跟符石幻象有些像，却又更加真实，因为记忆是第一视角。
跟随家人来到港口的少女下了船之后好奇地看向四周，她走了一个店铺又一个店铺，最后遇到了刚从酒馆出来的霍尔，霍尔上来还风度翩翩的样子，亮明自己的男爵身份，表示可以带少女去更有趣的地方，少女迟疑地拒绝了，她和父母失散了，开始在街头四处寻找，霍尔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最后将人堵在了一个偏僻巷子里。
少女拼命反抗着，但她的反抗反而让霍尔更加兴奋，他拿出一堆让少女无比恐惧的东西，她死在了极度痛苦和恐惧的折磨中，霍尔扭曲的脸像噩梦一样出现在观看的每个人眼中。
围观的魔人们惊惧地后退了一大步，没想到平日看上去嚣张霸道的霍尔是这种人。
霍尔母亲知道自己孩子都做过什么，她冲着夜魔大喊：“关掉它，快关掉它，那都是假的，你在诬陷霍尔。基普林，你快去让他停止！”
基普林站着没动。霍尔父亲也没动，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最后狠狠甩着袖子看也不看妻子一眼，快步离开了。
猫头鹰咕咕地转过头看向霍尔母亲，夜魔露出一排牙齿：“记忆是最不可能作假的东西。”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记忆，三个女孩都死得无比凄惨，大海成了最好的庇护所，那些尸体都被扔进了海里。霍尔的做法足以让死去的人直接变成最恐怖的幽灵，但他身上带着巫妖给的魔法道具，幽灵无法伤害到他。
带着怨气的幽灵们徘徊在海中被猫头鹰发现，随后被夜魔带了回来。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一部分，也许还有更多没被发现的受害者，以霍尔灵魂的肮脏程度，那绝对有可能。
夜魔收起记忆石，朝梅菲斯点了下头，随后又看了苏琳这边轻轻弯了下腰，就带着自己的猫头鹰回去了。
失去女儿的母亲追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赶去了杂货铺。
现场安静着，魔人们被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界都说魔界的恶魔邪恶恐怖手段凶残，可实际上大多数魔人都在普普通通勤勤恳恳地活着，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更没有杀过人，和平年代里，像这样残忍的事情他们很多人也是头一次见到。
苏琳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件事会怎么处理，没想到出现这种意外。
果然魔王的做法是对的。
她抱紧了怀里的魔王，在它毛毛上蹭了又蹭，魔王这会意外好说话，还主动用爪子贴了下她的脸。
事情已经没什么悬念了，梅菲斯抬了下手，他痛心地道：“是我的错，没有及时发现霍尔的恶行，我将收回他的男爵称号，将沃德家族赶出拉夫文港口，我的领地上不能出现这种人。感谢苏琳为民除害，她是我们的英雄，她将不会受到任何处罚，还会得到奖赏。”
听到这样的结果霍尔母亲眼前一黑：“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弟弟可是侯爵的护卫！”
基普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侯爵明天就到了，自己的家族已经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再闹大，他的侍卫身份都有可能保不住。
还好魔界没那么讲究出身更看重能力，但基普林现在只觉得很震惊也很丢人。
“闭嘴，别说了。”基普林低声吼道，“侯爵大人不可能为你申诉，你还觉得霍尔做的没有错么？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他转头对梅菲斯低下头：“子爵大人，发生这样的事我实在是很抱歉，我常年不在家里，不知道他竟然犯下这样的错误。我尊重您的一切处罚，请不要顾虑我的想法。”
基普林朝梅菲斯施了个卫兵礼之后就拖着姐姐朝外走去，这件事闹得整个港口人尽皆知，他得赶紧想好措辞怎么应对侯爵的问话。他甚至开始埋怨起了姐姐和霍尔，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被拖累。
霍尔母亲眼见儿子就这么死了，像泼妇一样在基普林手中挣扎咒骂：“那是你侄儿，你不打算管了么？他被人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啊！”
基普林一言不发地任由她打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们要离开时，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被霍尔伤害的家人不需要补偿么？难道人死了就这么算了？”
“霍尔还欠了我店里很多货款怎么办？”
“我店里也欠了几十银币。”
“还有我。”
“我的父亲去亚塞镇送货的路上遇到他，被他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起不来。”
“我家里养的魔兽被他抓去吃了。”
一时间民众激愤，到处都是诉苦声和抱怨声，没想到霍尔不声不响地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事。
苏琳看向梅菲斯，她不相信梅菲斯会完全不知情，何况这里的情报贩子是他的情人莫妮卡，但从前梅菲斯默许了霍尔的所作所为，也许让他挥霍的那些金币里有霍尔家族的供奉。
如果这件事没有摊开在所有魔人面前，或许事情就这么算了，但现在不做出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回复，恐怕接下去有得闹。
苏琳还不知道侯爵要来，但梅菲斯很清楚，他也不可能让所有人这么闹下去，他拍了下手掌满脸威严地道：“大家的诉求我都已经听到了，今晚开始我会让人去查清楚霍尔所做的所有事情，需要付多少钱沃德家族会全数赔偿。为了惩罚我的失职，接下去两个月所有税收都减一成。”
税收减一这个办法一出来，所有人都兴奋地开始欢呼，接下去两个月正好是粮食丰收的时候，少一点税就能留下更多粮食，这比什么都实在。
没有被霍尔祸害却平白得了这个好处的魔人们欢喜地笑了起来，纷纷赞叹领主的宽仁和慷慨。
“我们真是有个好领主啊。”
事情到这里算是就结束了，卫兵开始驱赶起了聚集起的人群。
基普林带着姐姐回了家里，但接下去卫兵会将账单带过去并清点他们家的财产。恐怕霍尔父亲会气到吐血并后悔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现在剧院门口只剩了苏琳几人和艾米还有她的父母。
艾米父母本来还对艾米想要断绝关系的话感到生气，但当他们看到记忆石里的画面后，两个人没忍住发起抖来。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还好艾米没事。”
只是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晚了，艾米对他们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亲近了。
“艾米，这金币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艾米母亲犹豫着将金币拿出来要给她。
艾米后退一步：“别碰我，我说了，以后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脏东西你们那么想要就自己留着吧。”
“艾米。”
艾米不想再听一句话，转头躲进了屋。
艾米的父母还想追进去，三头犬脚步一转，三个脑袋直接拦在了他们面前。
“汪呜。”三头犬龇牙，艾米父母吓得往后躲了躲，到底没敢再进去。
梅菲斯走到苏琳面前，歉疚地道：“给你造成了惊吓我感到很抱歉。”他说着视线看看魔王又看看一旁无比显眼的三头犬，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身边好像每次都有不同的魔兽，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领地内有这么多厉害的魔兽。”
苏琳挑了下眉：“倒还真不算子爵领地内的。它们就是在家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走动走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梅菲斯苦笑：“今天这影响可不小。”
“这都是意外而已。”苏琳摸着魔王的背脊，“之前不就什么事都没发生，只要大人坦诚宽容，那一切都会很好。”
梅菲斯点点头：“我也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两人说话外人都有些听不太懂，苏琳是听出来梅菲斯的意思了，他已经知道了魔物们的身份，并且很担心魔物会带来什么破坏和影响。
先前的合作都很顺利，苏琳表示只要梅菲斯不违约，那他们的交易以后都还会这么顺利下去。
魔物们不会故意搞破坏，这是苏琳给的保证。
哑谜说完，事情也已经解决，梅菲斯打算离开。
走之前他想起来明天侯爵到来并且要见苏琳的事，赶紧又回过头来。
“明天是交货的时间，希望能早点见到你。明天还有人想见见你，需要你空出一些时间来。”
苏琳看向基普林离开的方向：“那位大人？可以。”
梅菲斯点点头：“听说你买下了剧院，期待新剧目。”
“一定会让你满意。”
梅菲斯挽着魅魔离开，卫兵们也跟在他身后散开。
一晚上的闹剧终于结束，苏琳还没舒口气就听旁边的康坦斯长长地呼了口气，最后靠坐在了剧院墙壁上，一直被他捂在怀里的梦娜也跟着长呼了一口气。
“憋死我了。”
梦娜小跑到苏琳身边：“姐姐，已经没事了是么？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没事了，不用再担心了。”
“太好了，我去看看艾米姐姐。”
梦娜蹦跳着跑走了，苏琳抱着魔王朝前走了两步，视线看向商店街的方向，瑞琪儿的母亲跟着女儿灵魂去了夜魔杂货铺，现在那可怜的母亲已经从杂货铺里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她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哭。
夜魔从店里走出来，遥遥看向这边的苏琳朝她点了下头，随后又返回了店里。
苏琳揉着魔王的耳朵自言自语：“夜魔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巧，又恰好握着三个被霍尔害死的灵魂和记忆石？”
她能感觉夜魔出现时连梅菲斯都是惊讶的，很显然他们并不知情。
魔王伸出爪子就着苏琳的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耳朵随着身体晃动，尾巴尖蹭到她的下巴，在她下巴上来回扫了几圈。
苏琳低头咬住它的尾巴，被魔王谴责地瞪了一眼。
“是我叫来的，花了一根魔晶石。”它老早就从杂货铺里闻到了属于霍尔的肮脏味道。
苏琳：“！！！”
她立即抱起魔王的身体使劲抖了抖，里面果然少了一根魔晶石。
“这也太贵了吧！”
魔王一爪子压住她手臂让她抱稳自己，非常理直气壮地道：“没了你再赚。”
苏琳：“？？？”
不是，原来的魔王不是这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