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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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教授提早放了人,池怀音一个人先去了食堂。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平时人满为患的食堂,这会儿只有零星几个人,还都是她的同学。
  她拿着自己的饭碗在窗口前遛了一圈,随便打了些饭菜。正要往回走,就看见季时禹和赵一洋还有几个同学,一齐向她走过来,几个人有说有笑,还是一贯的小痞子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他们见食堂没人,一拥而上挤在菜最好吃的几个窗口。
  “我要土豆。”
  “我要炒海瓜子。”
  “我要菜心。”
  ……
  池怀音站在旁边,偷偷注视着他们,尤其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明明也没穿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就是比谁都气质出众。
  他站在窗口前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只打了四两米饭和一点点菜。
  池怀音想到他人高马大的,又爱运动,只打这么点菜,想必是菜票不够了。
  他买完菜,一回身看到池怀音,眼眉间依然轻佻:“吃饭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池怀音的碗:“啧啧,不愧院长的女儿,月底了还能吃这么好。”
  说着,视线落在池怀音胸口:“就是该长的地方不长肉。”
  池怀音没听出他的揶揄,只是单纯想帮帮他,小声道:“我这个月饭菜票还剩下很多,我也吃不完,你要是不够吃,我的可以……”
  季时禹本来是逗池怀音玩儿的,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他嘴角抽了抽,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悦地问:“我像小白脸?”
  池怀音被他严肃的样子怔住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回答:“……好像确实不黑……”
  季时禹冷哼一声,低头瞥向池怀音。
  池怀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双手一伸,挺无赖地说:“我们都没票了,你说到做到!”
  ……
  那之后的几天,池怀音都十分拮据。
  究其原因,就是季时禹太黑了,池怀音本来是要把吃不完的饭菜票给他,结果他跟抢劫的一样,全拿走了。
  等她后悔懊恼的时候,季时禹那个小流氓,已经拿着她的饭菜票挥霍去了。
  哎,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好心。
  池怀音本科四年,都没有找过池院长使用任何特权,这次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终于向院长开口求助。
  池院长带她去职工食堂吃饭,周围都是院里的教授、老师,来往都会和池院长打招呼。
  对这样的阵仗,其实池怀音并不是很适应,他们在学校里一贯接触很少。
  “这个月是不是吃太奢侈了,饭菜票居然都用完了?”
  池怀音低头吃着米饭,低声回答:“请同学吃了几次。”
  对此,池院长倒是没有责怪:“和同学还是要打好关系。”
  池院长抬头打量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手腕空空,疑惑地问道:“我从德国给你带回来的手表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池怀音听到父亲提到手表,心理咯噔一跳,随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道:“放寝室了,做实验不方便。”
  池院长对此倒也没有怀疑,从包里拿了些饭票菜票给了池怀音:“给学生的我不能给你搞特权多发,这是我的,你这几天就在职工食堂里吃。”
  “好。”
  气氛有些微尴尬,池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声:“要是有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处处看,免得你妈老说我用学术害你。”
  “嗯。”
  想到池怀音班上那些人,池父又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是什么男孩子都要接触,你们班那个季什么的,那种小痞子,还是少接触。”
  想到某人之前对池院长做的事,她真的忍耐力极好,才能不笑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乖巧:“知道了。”
  ……
  季时禹其实也很少穷成这样,他家里干个体户干得早,等个体户开始普及推广的时候,季家的杂货铺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扩建加盖,初具一个小超市的规模。在大城市可能不值得一提,在小城市倒算是家境殷实。
  要不是赵一洋,他不至于沦落到黑池怀音的饭菜票。
  赵一洋知道季时禹拿了池怀音的饭菜票,一边抨击季时禹不要脸,一边跟着季时禹蹭吃蹭喝,真的没有底线。
  “我怎么觉得池怀音那姑娘,好像看上你了?”赵一洋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剔牙:“怎么你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季时禹皱眉,对赵一洋的说法十分不齿:“她好像很怕我,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要发抖,估计怕我找她麻烦吧。”
  “这说起来你也有错啊,人家一个乖乖女好姑娘,你老为难人家干嘛?”
  季时禹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要追她室友,我和她本来并没有什么交集,谢谢。”
  一说到心上人江甜,赵一洋无赖的脸孔又出现了。
  “那你还是要继续,让池怀音怕你,这样我们下手更方便。”
  “滚——”
  ……
  艰难的一个月终于过去,学校发了新的饭票和菜票,每人定量。
  这一天,食堂的人都比往常多了。
  下午阳光明媚,同学们已经早早在实验室就位。
  池怀音作为班上唯一的女生,开学就在担任生活委员,从老师那拿了这个月寄来的信和汇款单,最后一个到了实验室。
  将各个同学的信和汇款单分发到位,最后到了季时禹和赵一洋身边。
  “你们的。”说着,将汇款单递上。
  赵一洋拿到汇款单,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飞出实验室去拿钱,要知道他月底超支,已经靠找别的同学东借西借度日很久,兜里就剩三块钱。
  比之赵一洋的雀跃,季时禹倒是很淡定。
  拿到了汇款单,随手揣进口袋里,季时禹的视线又落回桌上的实验材料上。
  池怀音站在他身边,略微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本以为他会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他那么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这让她不由有些失落。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嗯。”
  季时禹头也没抬,黑而浓密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表情。
  那之后,除了上课做实验,池怀音几乎看不到季时禹那帮子人。
  据说男生拿了生活费,都会荒唐一阵,也难怪一到月底就一个赛一个的穷。
  真奇怪,以前走在路上看见季时禹,都恨不得扭头要跑,如今偶遇不上,竟然还觉得有些遗憾。
  这种柔肠百结的感觉,池怀音十分陌生,也非常不习惯。
  晚上江甜有晚课,别的室友也要去图书馆。池怀音晚饭就随便对付了一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不想胡思乱想,打算早些睡。结果刚一躺下,寝室的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池怀音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
  “你是304的池怀音吗?”
  “我是。”池怀音有些莫名:“你是?”
  “楼下有个人叫你下去。”
  池怀音有些诧异:“谁啊?”
  “不认识。”那女孩说:“他就让我帮忙叫一下304的池怀音。”说完又低声道:“长得怪好看的一男的。”
  ……
  池怀音披了件外套下楼。
  还没走出宿舍,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想了几天,本想让自己冷静,却不想又冷静不了了。
  银白的月光淡淡地,通过枝叶罅隙照下来,斑驳光影,都落在他身上。
  夜风微凉,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有神的眼眉,就那么看着她的方向,害她忍不住紧张起来,恨不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池怀音感觉到心脏好像失序的琴键,开始乱弹一通。
  “季时禹?你……你找我?”
  季时禹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老榕树下面,那画面,看着一点都不真实。他看了池怀音一眼,微微挑眉,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粗鲁丢到她身上。
  池怀音险险接住,低头再一看,那块停走的梅花手表,赫然重新出现。
  手表抵给情人岛那个民宿老板娘了,上次池父问到的时候,池怀音原本打算去赎回来的,可是情人岛还是远,她一直没机会去。
  没想到……怪不得季时禹今天都没有去实验室。
  其实这块表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即便它比较贵,但对池怀音来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要不是怕池父念叨,她根本不想去赎。
  此刻,风吹得树影沙沙,季时禹就那么站在她面前,月光洒下,他的影子有一半落在她身上,好奇怪,明明没有接触,却有一种很亲昵的错觉。
  他的表情坦荡得狠,表情依旧痞痞的。
  “上个月的饭菜票,谢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嘱咐她道:
  “以后不要随便拿表抵押,现在这块表增值了,值七百了。”
  夜灯朦胧,将那人的背影描摹得格外幽邃。
  池怀音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刚拿了生活费,居然花了一百块钱去赎她的手表?值得吗?
  那一瞬间,那种酥麻的悸动,像春天的花骨朵,忽而一夜绽放,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看到一种说法,男人不该让女人流眼泪。
  池怀音: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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