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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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良辰听着衙差说话,黑暗中的那盏灯仿若也明亮了许多。
  衙差接着道:“外面送饭来的时候,我还见过宋将军呢,就站在棚子外向我们这边看,谁还敢有半点懈怠之心?”
  谢良辰向衙差点头,她能感觉的到,这变化让整个疫所的人都踏实了。
  从前进了疫所的人九成都出不去,现在不同了,衙署和郎中都是在尽量将病患治好,这里很多郎中都是因为宋羡才敢来疫所帮忙。
  换成宋旻……哪怕是宋启正,这其中的许多人宁可逃走。
  站的时间稍有些长,谢良辰再去看不远处的棚子时,却发现又有一盏灯亮起,似是有人提着灯再向这边走来。
  一步步的靠近,最终却又不得不停下。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谢良辰却觉得那就是宋羡。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风灯。
  很快远处的灯也跟着晃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待那灯停下,谢良辰再次提起灯摇晃。
  对面也一样回应,一下,两下……
  仿佛节奏都没有变。
  谢良辰不禁一笑,觉得奇怪又有趣。
  就这样对着站了一会儿,那提着灯的人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谢良辰一步步向后退去,将手里的灯挡在了身后。
  远处的宋羡发现停在疫所门口的灯忽然暗了下去,他急忙向前快走几步。
  “大爷,”常安低声提醒,“不能再往前了,您明日还要去见衙署的人。”
  宋羡这才停下了脚步,那应该是谢良辰吧?她知晓了他在这里,于是用灯来试探?
  这么久没见,心中满是对她的担忧。
  每天忙完之后,他都会走出棚子,向疫所眺望一会儿,难得今天晚上会瞧见那抹灯光。
  宋羡正想着,疫所门口的灯又再亮起,就像是有个调皮的少女,方才有意将灯藏起。
  宋羡几乎没有多想,也将手里的灯藏在了身后,身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就这样,年轻的宋将军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静静地他瞧着疫所门口那灯火,一步步后退,直到再也瞧不见。
  也许是她,也许只是他的妄想。
  不过那簇微弱的灯火,却留在了他心里,不知今晚她的心会不会有一点点不一样。
  ……
  陈家村。
  黑蛋放下手里的碗筷:“吃饱了。”
  高氏发现黑蛋吃的比平日里少了:“再多吃点,现在里面掺了杂粮,粮食够吃。”
  黑蛋摇头:“我听巡视的村民说,城中都开始发救济粮了,许多人家吃不上饭哩。”
  高氏不禁叹气:“也不知道你阿姐怎么样。”
  黑蛋道:“衙署的人不是说了,无论如何疫所那边的炭火、吃食都不能缺。”
  昨日陈咏胜去衙署,想要给许先生和谢良辰送些东西,曲知县没有收,只说疫所都有让他们放心。
  高氏道:“在疫所那么辛苦,许先生、辰丫头回来时定然又要瘦一圈。”
  旁边的狗子吃着手里那碗满满的稻米饭,高氏加了些菜到狗子碗里:“多吃菜,天气不好免得生病。”
  狗子点点头。
  吃过饭,狗子跟着黑蛋去熟药所挑拣药材,黑蛋说如果官药局的药材不够用了,这边的药材就都要送过去。
  狗子每天跟着陈家村的人一起忙碌着,有时候会忘记烦恼。他喜欢陈里正、高氏、黑蛋一家,心中钦佩陈子庚。
  陈子庚年纪小,但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清清楚楚,村子里的孩子每天要做什么都是听陈子庚的安排。
  但狗子会有意躲着陈子庚,就像在谢良辰面前他会紧张一样,生怕自己的心思会被陈子庚看透,他现在越来越煎熬,恐怕有一天都会压制不住。
  镇州城人手不够,陈咏胜带出去巡视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整个人村子空空荡荡,好像只剩下老少。
  黑蛋几个去帮陈老太太做饭食,狗子坐在角落里落了单,他手里拿着药材正下意识地摸索着,忽然听到身后出来声音。
  “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做好了就放了你阿爹、姐姐和姐夫。”
  狗子的手开始颤抖,他牢牢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浑身开始出冷汗,来了,他害怕的还是来了。
  “你,”狗子压低声音,“你想让我打探什么消息?我……我……知晓的就告诉你。”
  他们说了,只要他来陈家村做眼线,阿爹他们都会安然无恙,他开始不肯,可是阿爹、姐姐的惨叫声太疼了。
  狗子手里多了个瓷瓶,那人接着道:“只要将这些东西丢入他们的饭食或水中,趁着这两日村子没人,早些动手。”
  狗子想要说话,却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
  “狗子,”黑蛋的声音传来,“饭要好了。”
  狗子没有说话,他的腿有些发软,半晌没能站起身。
  黑蛋走到狗子面前:“你怎么了?脸上都是汗。”
  “想去净房。”狗子道。
  黑蛋笑起来,一点没察觉到狗子的异样:“我带你去。”
  狗子将那瓷瓶藏了起来,耳边是黑蛋的声音,脑海中却是阿爹、姐姐他们的惨叫声。
  这一天,狗子觉得陈家村的饭不好吃,吃到嘴里有种咸涩的味道。终于熬到了晚上,那些出去巡视的人就要回来了。
  陈老太太又开始在灶房里忙碌,狗子仔细地听着声音,当陈子庚带着黑蛋去迎陈咏胜时,陈老太太刚好被高氏叫出去说话,缩在灶台角落里的狗子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了瓷瓶。
  大锅里蒸腾的水气让狗子喘不过气来,他打开了瓷瓶抬起手……
  手指颤抖着,眼泪也要呼之欲出。
  狗子脑海中这一瞬间闪过许多人。
  最终是他在陈家村养伤时的情形,一碗碗药水,饭水,还有黑蛋那些话……
  狗子的手垂下来,正当他要将瓷瓶收起那一刻,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不大,但是力气很足。
  惊慌之中,狗子手里的瓷瓶掉落。
  “狗子,”陈子庚的声音响起,“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狗子嘴唇颤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气力,变得更加瘦小。
  “说出来,”陈子庚道,“我们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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