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这血染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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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尤眼波瞬间凌厉,挣开风轻羽的手,喝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华崇义自己的选择,我们要相信他。”
  “不……”他做不到,他相信不了,救不了华崇义,眼前的生死抉择让他明白,他是一个多么无能的人,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此刻他也打心底里痛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是爱上华崇义了。
  “你们不救,我自己去救。”已经没有理智的风轻羽转身冲向门口。
  “给我按住他!!”
  方尤一声令下,张子尧与罗晟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将风轻羽按在地上。
  “方尤,你他妈赶快放开我。”风轻羽状似癫狂,脸颊在布满了尖石的地面上擦出一片血印子。
  他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对方尤怒目而视,“你敢炸?!方尤,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风轻羽满眼血红,转眼劈头盖脸的喝骂张子尧:“你他妈还有点良心吗?你还敢拦着我?那是你弟弟,他为了救你不遗余力,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关心他的死活吗?放开我……放开……”
  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外甥,手下的扭曲挣扎的身体让罗晟心惊不已,“轻羽,你冷静点,我们不是不想救他……”
  “滚,我不想听!!!”风轻羽剧烈的挣扎着,脖子和额头上一片青筋暴起,眼里拉满了血丝,脸上更是鲜血淋漓。
  眼前白光一闪,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正过头,是罗雪冷然愤怒的脸,抖着手指指着风轻羽的鼻子大骂。
  “冷静点,你睁开眼睛看看,华崇义为我们争取的时间可以救多少人,你这样胡闹是想让他所有的苦心都白费吗?”
  风轻羽愕然的侧过头,顺着罗雪的手指望去,一楼门口处,康炙禹用自己异化后庞大的身躯死死地顶着大门,顾骄阳满身狼狈,不停的用火去烧从缝隙中爬出来的蜘蛛,然而,两人看似皆已快力竭,支撑不了多久了。
  三秒静默,方尤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炸!!”
  “轰隆——!!”
  一声巨响,眼前火红一片,楼顶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轰鸣,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直冲云霄,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彼岸花,斑斓而绝望。
  众人纷纷被热浪浓烟翻飞出去,四散跌落。
  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刹那间,大楼被整个吞没在火海与浓烟里,接连不断地坍塌,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风轻羽。
  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风轻羽血红的眼睛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某处,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地开花,仿佛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
  “轻羽!小心!!!”罗晟见一块带火的残垣朝着风轻羽的头顶砸飞过去,他顶着浓烟,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将人扑倒在地,死死地拖住风轻羽的手,却触手一片粘腻鲜红。
  “你哪受伤了?快让我看看!!!”罗晟扯起他的袖子,满袖管的碎肉脓血,再掀开他的衣领……
  此时,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嗅不到,听不到,看不到,风轻羽死死瞪着眼前一大片的瓦砾废墟,浓烟滚滚间,在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眼角一闪泪光,笑声凄厉彷徨。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尸骨无存啊!!!!
  华崇义那大混蛋,你他妈不是让我相信你吗?
  你他妈不是说自己可以吗?
  你他妈不是信誓旦旦吗?
  你他妈的......
  众人一个一个爬起来,风轻羽的笑声随着风传进耳里,让人心里难受,可是,却没人敢上前去安慰。
  此时,说什么,都弥补半分他心里滴血的创口。
  罗晟小心翼翼地去扒他的衣服,刚过领口,就被一大片砸烧的血肉模糊的后颈惊的眼眶模糊,手上轻轻一抖,嘴里骂骂咧咧,手下动作却异常轻柔。
  方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而张子尧却一直没有站起来,蹲在地上,双肩细细的颤抖……
  一阵强风袭过,一股子浓烈的焦糊味儿充斥在所有人的鼻尖,熏得人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
  风轻羽空洞的可怕的眼仁儿里,一片火光冲天渐渐熄去,灰黑的滚滚浓烟中,极其缓慢的,走出一个轮廓……
  轮廓一跌一跛,渐渐走出浓烟,渐渐清晰,渐渐高大。风轻羽就那么看着……
  双膝一软,噗通一声……
  “啊……”终于忍不住,风轻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只黑糊、血肉模糊的手掌,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儿扑鼻而来,风轻羽控制不住的发抖。
  “别哭……”轻柔嘶哑的轻唤,声音熟悉到想让他掐死他。
  风轻羽胸腔一阵强烈的抽搐,一把抱住浑身黑血的焦人,半哭半笑,呼天抢地,浑身颤抖,“你个混蛋……混蛋……”
  众人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满身狼狈的血男子,紧紧相拥,互相舔舐,仿佛天地无关,只有彼此。
  “崇义!!!”
  “轻羽!!!”同一秒钟,两人一前一后,双双跌在地上。
  离的最近的方尤和罗晟同时惊呼出声,一个箭步奔上前,而那昏死过去的两个人,仍紧紧互相抓搂着……
  没有丝毫疑问,方尤和康炙禹以最快的速度联络上蜀川科研基地,一小时后,被基地派来的救援队伍接回休整养息。
  风轻羽可以说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眨巴啦半天,才把臃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嘴一裂,“嘶……”了一声,脑袋刚一歪,牵扯了后颈背火辣辣的创面,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头冒冷汗。
  “先别动,我刚把你的创面缝合好。”方尤带着白口罩、医用手套,将人按了回去。
  “华……咳咳……华崇义呢?”风轻羽摸了摸喉咙,嗓子哑的不行。
  “他……”
  一看他言语闪烁,风轻羽顿时忘了疼痛,无力的手一把抓住方尤的衣袖,“他怎么了?你说话啊。”
  “你先别激动,小心创面崩开。”方尤反抓住他的手安抚,叹了口气,轻说:“崇义伤的……很重。”
  风轻羽被他凝重的脸色吓到,脑子嗡了一声:“他怎么了?”
  “他全身上下近百分之九十的四度烧伤,烧伤深及肌肉、骨骼甚至内脏器官,自身自愈能力不足以将创面修复,左手臂接近碳化,尾巴整根炸断,左腿……”方尤顿了一下,眼眶已经通红,“左腿……需要截肢……”
  风轻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方尤不会安慰人,心中急切,声音颤抖,“轻羽,现在的状况比预期要好不是吗,起码,他还活着……轻羽,你……”
  半晌,风轻羽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想见见他。”
  “……好。”
  入眼的是一个六边梯形的房间,中间两根约直径两米的铁柱,四周的墙壁、举架五米高的天花板、地面,全部都是银白色金属一样的材料,且浑然一体而成,看不出一丝衔接的缝隙,一眼望去,冰冷彻骨。
  房间最中间的位置,一条赤裸焦黑的人影,躺在洁白的床上,强烈的对比色,刺痛了风轻羽的眼窝。
  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风轻羽眼前一团雾气,看着床上气息缓慢,生命体征皆呈下限的人,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与无奈。
  “我不能让他截肢,成为残废。”风轻羽沙哑着嗓子,粗糙的声线在空旷沉寂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
  方尤迟疑了一秒,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想用能源种?”他顿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能源种的能量可以愈合皮肉脏器,但不确定能否再生骨骼,也许它们是相互并存的,可以一试……可是……就算可能,你这个状态怎么催动那么强大的能量?”
  风轻羽抬起手,又放下,不敢去碰,哑声道:“你想个办法,让我快速恢复体能,或者……让我也进化。”
  “你也进化???”方尤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一拍大腿,“对啊,康少校、顾组长,他们都能借由能源种增强进化,凭什么可以催动能源种的你不行,对啊,你也可以。”
  风轻羽心情恶劣,口气也就不太好,“那你就快点想办法。”
  方尤似有为难,“……可是,就算我能想出办法,崇义……他也等不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让他成为残废,怎么想办法你看着办。”
  方尤对风轻羽的不讲道理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只是垂着眼睑,脑袋里走马灯似的走过好几种想法。
  此时,床上的人一声轻吟,华崇义满身疼痛难忍,正在悠悠转醒。
  “崇义?”风轻羽抬脚扑了过去,向来游戏人间的大少爷,第一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的滋味儿,“你醒了吗?哪里疼?”
  华崇义脸上的肉被灼烧成了铁红色,眼睛和嘴唇全部高高肿起,耳侧的脓疱流着点滴脓液,只要他的手臂微微一抬,就疼的他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风轻羽轻轻制止他的动作,急道:“你别动,有什么需要你说,我来做。”
  大少爷手忙脚乱的无措,加上听到他难得的轻柔语气,华崇义不觉好笑,风轻羽向来一副不羁的盲流姿态,哪有这般体贴人的时候了,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华崇义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嘶哑着嗓子,从火辣辣的喉管里困难的发声,“我……我没事,就是……想摸摸你。”
  风轻羽鼻子一酸,想去抓他的手,又怕弄疼他,只好蹲下身子,趴伏在床边,将脸颊贴上他的手掌,轻轻蹭了蹭,脑袋浮浮的枕在他的肩膀上。
  华崇义的手背被灼烧的严重,已经发泡溃烂,越靠近他,越是将那些狰狞血腥的伤口看的清晰,就越是心疼。
  风轻羽眼眶微红,很是不忍心看,“……你疼就说话啊,让方尤给你加镇痛泵。”
  “嗯。”华崇义将下巴放在他头顶,“你也受伤了吧,怎么样了?”
  “你都这样了还问我?”风轻羽有点来气,强忍着火,“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好了,你怎么办,伤的这么重。”
  华崇义倒是看得开,一张俊脸此刻却是惨不忍睹,“没事儿,那种情况下,能留条命就不错了。”
  “你还敢说!?”一提到这个风轻羽就更气了,加上心疼,一股怨气没地方发泄,“你说,你把我撵走,就是奔着死去的,你是不是根本没什么把握让我相信,根本没信心能全身而退,还硬要逞强?!”
  “……”
  “你是充英雄充惯了是吧,你咋不上天呢,真以为自己能和太阳肩并肩?真以为长了翅膀就能一飞冲天?”
  风轻羽越说越气,又舍不得打他,只好在地上来回乱走,胡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眼里布满了压抑的红血丝,仿佛是要把那日所有的惊恐揪心的疼都散发出去,指天画地的数落着,“华崇义,爷现在告诉你,你那对翅膀已经被炸断了,没了,你的胳膊,你的腿,能不能保住,还都得另说。”
  说完感觉还是不解气,伸手点着他身上的伤口,冷笑,说:“怎么着,你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哈,哥告诉你,你这会儿瘫痪在这了,能不能再手脚利落的站起来,那还不一定呢。”
  说实在话,他风大少爷这辈子活了二十六七年,压根儿就不懂何为揪心、何为痛苦、何为仿徨,而让他第一次品尝,且肝肠寸断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浑身焦红,血肉模糊的人。
  这么久以来,他自以为可以在面对生死时放轻心态,不必扎挣苦恼,可华崇义轻而易举就让他失了态,想起那日自己哀嚎痛哭的模样,肯定很羞人,再忆起爆炸前华崇义的决心之强悍,他后怕中又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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