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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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桐摇头,闭目,锁眉,拔步就走。
  “季桐……”阮玉拦住他:“我有什么说得不对吗?我还有什么没想到?你告诉我,我去改……”
  “金四奶奶,”季桐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住她:“你想得实在太周到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该做什么?”
  阮玉一怔,笑:“自是做你喜欢做的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季桐摇摇头,苦笑:“你根本就不懂……”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不懂什么?你告诉我!对了,还有吴娘子,待我们安顿下来,就把她接过来。我会跟你一样的孝敬她……”
  她看着他,急需他的肯定。
  季桐亦看着她,看着那张精致柔美的脸,看着她脸上的急切与泪痕,曾有的感觉,一会清晰,一会模糊,荡在冷凉的风中,仿佛渐行渐远。
  “我们怎么离开?”他笑:“你以为离开就结束了吗?不,我们的名字,我们的声誉,但凡与我们有关的一切都会留下,而且会留上许久许久,可能直到我们死了,我们的儿辈、孙辈还会对我们的曾经津津乐道,我们会一直活在别人的心中!”
  “那有什么?”
  “那有什么?”看着她,摇头:“金四奶奶,你太天真了!每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他与这世上的人、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人,他之所以是这样的人,是因为有别人的认同与否定,赞赏或批判,如果抛开这些,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阮玉有点听明白了:“你是舍不得你现在的名声吗?”
  如花在一旁想,是的,他是个珍惜名誉的人,否则他当初会不顾一切的向阮洵求娶你,可是他放弃了,如今你要他抛下响亮的名头反换取一个不堪的名声跟你走,这怎么可能?
  同样是名声,阮洵放弃了名声成全了众多人,而他,只愿成全他自己。而且,你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失去了应有的存在感,这对一个清高自傲才华横溢自诩风流的男人是一种多么大的嘲弄?
  阮玉,若你今日没有跟他表白,他还会对你存一丝丝遗憾,一丝丝歉疚,一丝丝的留恋与爱慕,可是现在……
  阮玉,你是走了多么糟糕的一步棋?
  “可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你这么优秀,还怕没有人崇拜你吗?”
  “你……”季桐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他想说点什么,终是摇摇头,只郑重做了一揖:“在下告辞,金四奶奶保重。”
  “站住!”阮玉怒喝,几步赶到他面前:“你以为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阮玉冷笑,脸上满是绝望与悲愤:“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今日我拉你出来,你以为,现在还无人得知吗?”
  ☆、243破釜沉舟
  “你……”季桐的指尖开始发抖。
  “是,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我会被他们定个‘淫佚’,然后被休出门,而你,你就忍心看着我因你而被休弃?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爱惜名声的人吗?如是,你置我于何地?又置自己于何地?”
  “我……”
  阮玉上前一步,眼中尽是无奈与凄凉:“早前,我就是为你想得太多,才走到今天这步,其实我早该……破釜沉舟!”
  “破釜沉舟?”季桐忽然大笑:“阮玉,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跟你的爹一样卑鄙无耻,阴险下流,为了成就自己不惜让别人遗臭万年,自私又狭隘,愚蠢又疯狂。你们凡事只知为自己着想,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悔婚,金六姑娘……”
  强自咽下一口气,怒视她:“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了,你难道还要摧毁她的希望吗?阮玉,我以前怎么就看错了你?像你这种自私自利不顾廉耻的人,如何值得我季桐放在心上?阮大小姐,不,金四奶奶,多说无益,请你保重!”
  “季桐,季桐……”阮玉追上他,一把从后面抱住:“我不让你走!你为什么只想到她?为什么不想想我?我为了你抛弃一切,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金玦焱再看不下去,啪的放开树枝,拂袖而去。
  如花再往那边望了一眼,咬咬牙,跟着他跑了。
  ——————————
  金玦焱疾步如风,如花一路跟随,肥胖的身子累得气喘吁吁,舌头都快吐到地上,却不想休息半分,只盯着面前的银蓝袍摆。
  袍摆忽的转了个弯,它就要跟上去,忽觉一阵厉风扑面而来,它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跳,然后便听一声巨响。
  如花觉得浑身都被震酥了,待得神思重新聚拢,它方发现自己立在两扇桐木门前。再抬头,“烈焰居”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定在门额之上。
  它呆呆的望了一会,方垂了头,缓缓向主屋走去。
  垂头丧气的进了屋,垂头丧气的打量眼前的一切。
  往日已经熟悉的一切,如今看起来是那么高大陌生,它们如同怪物般俯视着它,嘲笑它的沮丧。
  它突然冲进里屋,一下子蹦上床,对着枕头被褥一通乱咬。
  床的里侧,摆的是它当初做的卡通软枕,它一头扑过去,爪牙齐下,只听“砰”的一声,软枕爆裂,里面的鹅毛噗的飞了满天。
  穗红恰好进来,惊得张大了嘴巴:“天啊,这狗疯了。如花,如花,你在干什么?”
  她冲上去要收拾如花,如花则灵巧跃下,恰好落到破扇子旁边。
  简直是一见仇人,分外眼红。
  就是你,就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
  它又对着扇子一通狂咬,仿佛忘记了这个扇子还肩负另一个使命。
  可是现在,它已怒到极致,做人做狗都了无生趣。
  “天啊,这狗真的疯了!来人,来人呐……”穗红抓住扇子的另一端,开始跟如花拉锯:“放开,你这臭狗,放开!”
  如花四肢发力,屁股亦跟着往后使劲,不时哼哼两声以示威胁,就是不松口。
  有人冲进来,见此情景,急忙帮穗红抢扇子,其余人则或举笤帚或抡鸡毛掸子,终于连哄带吓的让如花松了口。
  穗红连忙拾起扇子,帕子都来不及掏,直接拿袖子使劲抹了抹上面的口水:“看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一把扇子就被你弄坏了,看奶奶回来怎么收拾你!”
  “那本来就是一把破扇子!”
  如花吼叫,可是落在别人耳中,就是两声“汪汪”。
  穗红不再理它,只走向霜降:“这可怎么办啊,奶奶回来定是要生气。今天春分姐走了,奶奶心情不好,到时……”
  今天是她当值,万一主子回来发现扇子被弄成了这样……
  霜降安慰她:“没事,四爷不是陪着出去了吗?不用担心……”
  不提金玦焱倒好,一提金玦焱,如花只觉悲从中来,一声嘶吼,突地挣脱了丫鬟的控制,箭般的冲出去了。
  “霜降姐,如花该不会真的有什么说道吧?我怎么觉得……”
  “不要乱说,奶奶知道要生气的。”霜降急忙打断她。
  穗红小嘴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待人走散了,她捧了扇子,走到门口,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
  ——————————
  阮玉是下午回来的。
  进了门,拎了白瓷染青花的小矮壶自斟一碗茶水灌了,方睇向跪在门口的穗红:“怎么回事?”
  穗红双手擎着扇子,膝行近前。
  阮玉冷笑:“呦,这唱的是哪出?”
  瞧见扇子,发现比出门前更破了,又是一声冷笑:“如花干的?”
  “奶奶,是奴婢没有看好如花……”
  阮玉此刻的态度令穗红有些害怕,声音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如花……”
  主子好像在默念这个名字,忽的一手夺过扇子,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她的脸旋即一烫。
  “滚,滚出去!”
  穗红不可置信的看她,捂着脸,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门外的小丫鬟听到了动静,各个更挺直了身板,只盯着脚前一方地面。
  然而屋里却不消停,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紧接着又是一通稀里哗啦。
  她们相互看了看,绞紧了手,愈发噤若寒蝉。
  阮玉砸了一通,累得跌坐椅上,气喘吁吁。
  她想到季桐,想起他说的那番话,他的决绝……只觉一股气血直往心头涌,真恨不能将一切都砸个稀巴烂,或者将屋子点着,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但是她不能这样,不能!
  她闭了眼,努力使自己平静。
  其实早在以前,季桐借回避她的所有心意无声拒绝她时,她只是觉得伤心,可是经过这一年离奇的遭遇,更是自打他来到金家,她开始与他朝夕相伴,曾有的失落、黯然渐渐重新变作渴望。
  她嫉妒每一个跟他接触的女性,连小小的金宝婵都不可以,每每看他细心教导,声气温柔,她的心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她不想让他亲近任何一个女人,不想!
  可是偏偏阴差阳错的要跟金玦琳拧在一起。
  金玦琳是什么?出身士农工商中最为低贱的商贾,还是个庶女,要姿色没姿色,要本事没本事,更是病病歪歪,时日无多,竟也敢肖想季桐?
  可是人家偏偏想了,还比她勇敢,竟提出要嫁给季桐。
  那一刻,她真恨不能扑上去挠她个满脸开花。
  可是自始至终,季桐并没有反对金家的提议。她相信他不是会五斗米折腰的人,莫非真的喜欢金玦琳?
  一想到这个,她就心如刀绞。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那时的她,不过是一只……
  而季桐的确对金玦琳很温柔,温柔得她想把他俩一同咬死。
  直到他那回酒醉,在小花园里唤她的名字……
  于是她叫来了“阮玉”。
  在得知了他的真心后,她欣喜若狂。
  其实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是他不喜欢她,可是现在,担心没有了。只是就在担心消失的同时,他竟然决定娶金玦琳了。
  老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过老天还是开了眼,在她几乎绝望之际,希望到来了。
  她终于重新变回了自己。
  而变回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季桐,她要跟他诉说她的心里话,她要像金玦琳一样勇敢,她再也不能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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