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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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好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抓住了白汐的心。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刚才和谭琦,桃木剑斗法。失去了一部分灵力,根本阻止不了它!
  她急匆匆地赶了上去。但是,一切都晚了——地上倒了七八个道士,都已经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唯一的活口——谢家大小姐谢思思,抱着没有呼吸的谢文湛的尸体在哭泣。而那团血雾,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没她……
  白汐火了。她虽然恨这群人算计自己,但是更恨所有滥杀无辜的……
  冤魂。
  第018章 驱魔
  三清观里,枫叶和降魔符咒铺满了台阶。七八个人的尸首,就躺在深红,浅红,鲜红,殷红交织的水泥地上,这一幅画面诡异而可怖。
  白汐捏了个火诀。
  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团血雾是冤魂,已经郁结成“煞”。“煞”就是没有形体的恶鬼,他们离修炼成魔为时不远,但缺一份机遇,所以迟迟徘徊在鬼途中不得超生。谭秋子要用辟邪木棺材来镇压这玩意,肯定道行不浅。
  火星乍起,一丛火苗从她指尖窜到了谢思思身边。那“煞”本已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人,猝不及防这一变化,烫的缩了回去。多好的逃生机会,谢思思却像个傻子一样呆坐在地上。白汐看不下去了:“你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谢思思这才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而那小道士谭琦也上来了。一看这个场面,惊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还呆呆地问:“李叔他们怎么了?”
  “都死了。”
  “什么?!不,不可能!”
  她瞪了谭琦一眼:不是你们合伙来陷害我,怎么会伤害这么多人命?!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小心翼翼操纵着火苗,让那团血雾不再接近身后的两个大活人——这血雾的原型属性大概是金石之类。火克金,所以尤其忌惮火。但这血雾刚才吸取了七八个人的阳气,正是煞气登顶的时候。得尤其小心他由“煞”进化成“魔”。
  她护着谭琦和谢思思,也是确保两个大活人别成了这恶煞的养料。万一养成了魔,死的人就要成百上千了。但,这样光靠火来阻挡是不成的。恶煞正在消化刚才那几个人的阳气,越变越大。冲破她设置下的火墙只是时间问题。
  能寄希望的,无外乎就是尽快打倒它了:“喂,你,”她指了指谭琦:“看到这恶煞雾气中有一张人脸没有?!待会儿我把这恶煞引到这边来,你趁机上去把符咒贴到那人脸的脑门中央。然后把它肚子里的桃木剑给抽出来。”
  “什么?!”
  “不想死就照我的话去做!”她不耐烦了:“拿到桃木剑,你就把上面的血咒,用自己血抹去。再折为两段,听到没有?!”
  “为什么?!”
  上千年的老妖怪,喝令两个小辈做事,无须解释:“生死由你,你看着办。”
  谭琦就这么煎熬起来了。这是妖怪!一个妖怪,命令他做事,是做,还是不做?!做了,于家训有损。不做,他们可能都会死。管他呢!男子汉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于是把皮带一紧:“好的,我就听你一次!”
  白汐先念完了一段冗长的火咒。这次的火已经不是原来普通的火,是千年前钧窑窑子里的炉火。极旺,极炽,源源不断,从天上纷纷落下来。
  地面的符咒,落叶。遇火即汽化。连燃烧的过程都没有。而谭琦趁此机会扑了上去,那团血雾正被火焰逼得退进来,没有发现背后扑过来的人。而谭琦就在靠近它的那一刹那,从血雾当中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孔。
  少女似乎还在说话,口型是:“救——救我。”就在此时,符咒贴到了这张美丽脸蛋的额头上。血雾委顿下去不少。而谭琦趁机拔出了那把家传的桃木剑。咬破手指,书上“破”字。还没来得及折断,血雾又扑了过来……
  谭琦一看不好,直接把桃木剑扔了过来。不偏不倚扔到了谢思思的面前。然后一团血雾把他覆盖住了。小伙子再无声息动作。
  谢思思正举着随身带的一把小刀自卫,看到谭琦也死在面前。着实吓傻了。白汐只好大声道:“思思,把剑砍断!”
  谢思思抖抖索索举起了小刀,然后砍了下去。但这桃木也是硬木。对上瑞士军刀。一时间难分仲伯。白汐自己又不能碰这种法器,干着急也没用。只能苦苦硬撑着一方天地。等谢思思什么时候把这桃木剑给摧毁了。
  就在她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啪嗒!”一声,桃木剑被斩断了。桃木剑一断,70年前,谭秋子在她体内设下的封印也彻底解除了——一刹那间,丢失的妖力全部回来了。像是源源不断的海潮接连拍来。将她空虚的肢体全部填满。
  白汐这时候抽离了董青花的身体。
  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她就能化为自己原本的样子——一千年前死去的十五岁少女白汐。美丽的身影,飘然落地。穿一件,月牙白细布衫。系一条,葱绿的长裙。点绛唇,垂下云鬓。裙子下,露出一双嫣红嫣红的绣花布鞋。
  抬头,是最好的豆蔻年华。肌肤白如瓷,双眸注满了春水荡漾——少女穿着和体型不相称的长长绿罗裙。边缘缀满了卷草纹。
  谢思思已经看呆了。她自诩美人,但和面前这位似乎从古代走来的神秘少女一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白汐这时候抬起袖子,袖子上滚了无数的锈金线。一下子全部抽出来,在天空中交织成一片密密的网。她像是一只蝴蝶翩然飞到半空中,念起了咒语。铺天盖地的火球和金线一起交织成天罗地网,网了下来。困死了那团血雾。
  血雾似乎发了疯,撕咬着裹在身上的金线。但每一根金线,都从金色变成了火一眼的殷红色。挣脱不得,更是退身不得。白汐又挥动袖子,每条金线又延伸出无数的金线。更加紧密地把血雾裹成一团……大火在不断地燃烧。越烧越旺。那团血雾开始哀嚎,痛叫。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团青烟,散去了……
  白汐这时候才轻轻落地。殷红的绣花鞋子轻迈莲步。走到了那青烟散去之处。她看到了一块巴掌大的血沁玉璧。说这是“古董”已经不对了,而是成了害人的“骨董”。就算恶煞被烧毁,玉璧上的鲜红血沁还郁结不散。
  “咳咳,”旁边的谭琦这时候悠悠转转醒了过来。谢思思本来呆滞地望着周围。看到谭琦醒过来一下子就顿悟回来了:“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无能为力。”她拿起战国玉璧,用白袖子擦去了灰尘。
  “你能救谭琦,为什么不救我哥哥?!”谢思思哭的不成样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哥哥他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谭琦能活过来,是因为这恶煞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阳气。就被我打败了。所以灵魂自动回归原主。你哥哥和其他道士的阳气已经……”
  “不!!”谢思思拼命摇头:“哥哥他还活着,他还有心跳!他没有死!”
  白汐微微吃惊。因为谢文湛和其他道士一样,是被这玉璧吸收了阳气了。人的阳气就是阳寿。没了阳寿怎么会还有心跳?但,她走过去一探。谢文湛果真还有心跳。又摸到他脖子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摸出来一枚玉观音。
  她叹了口气,真是难为谢文湛和谭琦要联手把自己除去了。这玉观音是汉朝的,辟邪一流。今日为了引她入瓮,谢文湛连附身符都戴上了。但,这玉观音却是救了他一命。从恶煞的口中,庇佑了小部分的阳气,维持了心跳。
  当然,现在她不管他,谢文湛就会像个活死人一样。醒不过来,也死不了。
  而且这世上,无人可医。
  “董小姐,”转身一看。谢思思脸色苍白地站在身后。然后跪下来朝她磕了一个头:“我知道你很厉害。求你救救他,哥哥才二十五岁,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算计你也是以为你是个恶鬼,要为民除害。他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害你!”
  “和我无关。”她说过了不想相信这些人了,谢文湛之前所有的示好,都是引她入围的局。眼下,她无法去宽恕:“谢大小姐,你看看你身后。七个道士,一个都不能活下来。他们都是因为你们的错误而死,那谢文湛为什么要活着?”
  “董青花!”谢思思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抹去了泪水:“你也知道今天死了七个人,你当你参与其中可以置身事外吗?!这是法治国家!一下子死了七个!你董青花在场!我和谭琦说是你杀的,你们董家就彻彻底底地完了!”
  好个谢大小姐,果然是有本事的。但,她还是没有回头。
  “你敢走!我就让我爸灭掉你们大兴公司,把你哥哥和你都抓去坐牢!”
  “住口。”她冷笑道:“我杀了所有人灭口,也一样简单。”
  谢思思这才不说话了。而白汐的脸上忽然出现一道裂痕,从眉骨一直蜿蜒到后脑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刚刚才全力战斗过,这样“实体化”的身躯。也维持不了多久。还是得回到董青花的那具身体里面才行。
  要做董青花,就得摆平这七个人的命案。还有死生不明的谢文湛——算了。她向来不喜欢和命斗。也不喜欢杀生。能安安稳稳过一千多年的日子,图的就是个平平安安,不惹是生非——今日谢文湛能脱此劫,那就是他的命不该绝。
  所以,她打算救他。当然,救完之后就各不相干了。不能信任的人类,还是不必出现的好。
  第019章 编号
  现在,白汐的脸上已经出现第三道裂痕了——朱红略发黑,从左眼的眉骨处开始蔓延。一条开叉出两条,再开叉出三条——这意味着她的形体壳子支撑不久了。陶瓷就这点不好,壳子脆弱的很,稍微法力不继就碎。
  她救谢文湛的办法很简单。人的三魂六魄都是彼此吸引的,用他脖子上的白玉观音为引子,残留的那一点点魂魄,慢慢从血沁壁中吸取出了他的阳气。然后,她施了法术让魂魄黏合起来。送进谢文湛的体内——消耗不小呢。
  但,这样醒过来的谢文湛,肯定不是原来的那个了。经过凶煞古璧的一轮吸收和吐纳,魂魄肯定大受影响。说不定还会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自求多福吧。
  片刻后,谢文湛慢慢苏醒了过来。睁开黯淡的眸子,盯着自己的脸蛋看。看的是目不转睛,她说话,他也不回答。却看他伸出一只手,向着自己的脸颊而来。她没躲开,想知道这搞得什么名堂。但,谢文湛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
  然后就晕了过去。
  等谢文湛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半个月,“三清观惨案”震惊了整个a市。七名道士包括三清观主李忱恩莫名其妙身亡。全部是呼吸衰竭而死。谢家大少爷谢文湛昏迷不醒,多处器官出现衰竭。两名目击者也对案发当日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但白汐并没有卷入这件命案。救活了谢文湛之后,谢思思和她协议了:命案由她和谭琦来抗,而这块古璧也交给她来保管。毕竟这是害人的邪物,放在哪家哪家就完了。谢思思和谭琦都不笨,知道烫手山芋只有她能兜着。
  而且,她也想知道这块玉璧的来历。
  那天临走前,她把地下室的遗骸的事情告诉了谭琦。好歹救了自己的命,谭琦倒也消了敌意。又告诉她谭秋子生前的事儿——
  谭秋子,道号长梧子,本名谭秋生。个性不羁,喜欢周游各地,结交文人名流。1944年,河南沦陷前半年,谭秋子去过河南会见过老友程璋。也就是那个时候,把她给收服了。之后程璋因为文物案叛逃,谭秋子也下落不明。
  据谭琦讲,他祖爷爷因病在1964年去世,就在这三清观里头收敛的。临死之前曾让三个弟子保管自己的尸身。后来家人去要遗体,三个弟子说已经下葬在公墓里头。谭家人就没再过问了。却没想到,谭秋子把自己葬在地底下。
  “那战国玉璧,怎么说?”
  谭琦喝了一口水,他还没从惨案中缓过来:“这是李道长的师父告诉他的,说1945年一直到1959年,三清观的阁楼上一直供奉着一块战国古璧。后来政治动乱,太爷爷就把战国古璧给收藏起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这么说,那天李道长用战国玉璧为借口引我去阁楼,全是假的?”
  谭琦苦笑道:“假的,我们商量怎么把你骗过来。正好李道长插了一句说阁楼里曾经供奉过古璧。不如就用古璧为借口,把你诳过来。”
  “那,关于这块战国古璧,还有什么说法?”
  “太爷爷在世的时候,不准人靠近这所阁楼。说这古璧不吉利。我小的时候,还听爷爷说过,他曾在阁楼附近听到女鬼的哭声。”
  “那,你太爷爷既然是1945年之前得到的玉璧,那得到玉璧之前,你太爷爷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
  “不知道。那时候我爷爷都还没出生。”谭琦重重叹了一口气,白汐让他再努力想一下。谭琦想了半天,只有一条线索:“我听我爷爷说过,太爷爷本来不会说英文。40年代初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会说英文了。”
  “英文?!”那就是和外国人呆过一段时间了。
  不知为什么,这让她感觉更加微妙了。
  从三清观回来之后,白汐就开始着手研究古玉璧。俗话说“人养玉,玉养人”。大多天然的玉都是有裂的,它可以吸收人身体的精血,其中的矿物质也可以滋养人一生。所以古时还有“君子如玉玉生香,美玉含香香亦长”说法。但,这块玉璧的沁色为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猜,“煞”就是侵入玉器当中的血沁。玉璧无法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被冤死之人的血渗透进来了。就郁结成了煞。
  而且还是彻彻底底的凶煞。
  这种阴毒之物,是不能买卖的。古董交易,东西可以不对,但千万不能不“正”。卖人仿品,那是骗人,卖人“骨董”,那就是害人。再说了,这东西的诡异之处很多,一出世就是七条人命。倘若流落民间,肯定会带来更多不祥。
  她决定等古璧的身份搞清楚了,就亲手毁了。
  翻查书籍的这段日子,过的还蛮悠闲的。但至尊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至尊行东家,少股东谢氏兄妹卷入杀人案。
  a市是北京,天津之间的重要枢纽,不仅人口多,而且扼守了北京的大门。发生了这种事,从乡长到市长都难辞其咎。所以全市上下高度关注。但死者死状奇怪,目击者又全然不知情。案子一时间难以破解。只能等谢文湛醒过来。
  而这位叱咤了古董界的谢家大少爷因为全身器官衰竭躺在重症监护室,七八个专家为他会诊治疗。还有小道媒体,天天传出谢文湛已死的消息。但白汐知道他不会死的,什么器官衰竭,那都是灵魂出窍的后遗症。
  果然,十五天之后。谢文湛醒了过来。不久之后,转危为安。不过谢文湛似乎遗忘了当初怎么遇险的。让这一起惨案再次陷入了僵局。最后的结果是,专家们排除了任何凶杀的可能。向外宣布是“煤气中毒”而亡。
  就在媒体和官方一起忽悠广大民众的那天,谢文湛出院了。当然,这引起了古董行轰动。当天,谢氏集团的股票都上升了三个点。
  连董明堂都多喝了几杯水:“艹,这孙子还真死不了!”陆恒也笑道:“谢大老板就是花一百个亿,也要把儿子救回来。”
  安妮问他们:“一百个亿就救的回来人吗?”
  “是啊,科学这么发达。连死人都救的活了。之前两天,报纸上都说谢文湛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了。现在倒好,自己站着出来了。”陆恒收起了报纸。又把玩着桌上刚收到的一只“鳝鱼黄”蒜头瓶,慢慢摩挲那冰凉的表面。
  “算了,”董明堂伸了个懒腰:“人家至尊行的事儿,我们也管不着。先想想办法,怎么准备下一期的拍卖会。现在外头贪污查的紧,那些拿古董洗钱,贿赂的人都消停了。这一次收上来的东西都不太好。”
  陆恒举起一只碗:“这康熙款的碗不是不错吗?”
  “得了吧,写的是康熙款,行家一看就知道是晚清的。你看那底,跟狗啃过似的。肯定是烧完之后粘连的底,还有用榔头敲过的痕迹。单色釉的工艺清晚期失传了。这些无聊的工匠,还用后粘底子来糊弄人家,真是瞎折腾!”
  安妮猛点头:“董董最聪明了!”
  “董哥,现在a市的好货也不多了。别说我们大兴,就是至尊行也收不到几样像样的东西。这鳝鱼黄,虽然年代晚了点,好歹也是黄的。”
  “黄又怎么了?有本事你弄个鸡油黄,柠檬黄,浇黄釉的碗来。鳝鱼黄瓷器,景德镇都卖给老百姓。”
  “柠檬黄的碗,就是佳士得那样的拍卖行也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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