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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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其实,魏紫吾哪里是对太子视若无睹了,每次见到太子,她都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太子突然发难,或者使别的手段令她难堪。
  傅予州打量得仔细了点,一回神赶紧瞧瞧太子。果然看到一张不是太好看的脸,傅予州立即收回目光。他小时候可是被太子揍得够了。
  而且他也不想找个太漂亮的媳妇儿,太漂亮了,容易遭人惦记。
  魏紫吾来东宫原就是赶鸭子上架,出言也犹豫,顾熙乐索性抢先道:“傅予州,紫吾她爹在辽西身染重病,紫吾找了许多大夫,都没多大用处,你能不能去一趟辽西?”
  傅予州沉吟片刻,道:“这,原也不是不可以……”
  魏紫吾诧异看向傅予州,听出了弦外之音,忙道:“傅四公子,魏紫吾愿用家中一切,换你去一趟辽西。”
  傅予州赶紧摇头:“魏二姑娘多虑了。非是酬劳的缘故,只是因为……我已先应承了太子,为殿下一位朋友医治。那位先生也是病症奇杂,十分棘手,恐怕我只得先医治好他……”
  魏紫吾的心慢慢沉下去,果然,这是个太好的借口。不得罪人,同时也能避免顾熙乐的蛮缠。这边先有人要救,总要讲个先来后到。
  但……傅予州说是太子的朋友。太子真是毫不掩饰,是他在从之作梗。
  魏紫吾心里涌出一股执拗,道:“那,若我现在去辽西,将我父亲带回京,傅四公子能帮我爹医治么?”
  傅予州微怔,道:“这样的话魏二姑娘也太辛苦了吧。且我并未说那位朋友在京城。”
  魏紫吾追问:“是在何处呢?傅四公子要去哪里,我都可以带我爹去的。”
  傅予州有微微动容,然而也只是道:“……恐怕不大方便告知我朋友的行踪。”
  魏紫吾轻哦了声,没有再说话。
  顾熙乐叹着气:“怎的就这样不巧,先答应了别人。”这下她也不好再缠着太子和傅予州,毕竟别人的性命也是命。
  傅予州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殿下,走吧,不是说中午去和峻楼。”
  太子略微颔首。
  魏紫吾看着太子和傅予州的背影越走越远,快要跨出殿门的时候,她突然道:“殿下,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行么?”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片刻,倒也很干脆:“行。”
  顾熙乐坐在石阶上,不时往殿里看,皱眉问傅予州:“他们说什么?连我也不能听?”
  傅予州瞅瞅这位三公主:“连我这个要治病的不是也在这儿没听么?”
  顾熙乐一听,有道理。
  她又道:“唉,我觉得紫吾就该搞一个‘治父’招亲。谁能医治好她爹,她就嫁给谁。那一定有许多人愿意出力的。”
  治父招亲,傅予州险些又噗了,这位三公主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实在是……天真可爱。若是魏峣真的一病归天,魏紫吾多半只能沦为权贵玩物,想得到魏紫吾的人根本不用娶她,也同样可以得到。
  殿内只有沉默相对的两人,一时安静得过分。
  其实魏紫吾喊出方才那句话,真的只是头脑一热,一时冲动。
  现在冷静下来,她想想魏家和太子的积怨,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半分没有意义。
  太子一看魏紫吾的表情,就知道她后悔叫住他了。他微微皱眉,问:“魏二姑娘,找我是为了发呆?”
  “不是。”魏紫吾看看对方不耐的脸,咬了咬下唇。
  魏紫吾终于下了决心,既然已经叫住太子,为了爹爹试试又如何。她慢慢道:“殿下,过去,我做了一些令殿下不悦的事。”
  “我……向你赔罪。”
  顾见邃闻言没有反应,眼中晦暗不明。
  魏紫吾想到她留在太子左臂的那道伤,那一刀扎得挺深,应该是留下疤痕的。若太子将此事禀呈太后或是皇帝,两个上位者定然都是饶不了她。但她也不以为太子会放过她,他怕是还在等待时机,心里也一定怨着。
  魏紫吾双腿一弯,朝顾见邃跪下去。
  莲花砖的地面发出沉闷而清楚的撞击声。
  太子垂下眼眸,这样看这小姑娘的一双肩,越发的纤弱单薄。他道:“魏二姑娘不必行这般大礼。”
  魏紫吾摇摇头,坚持跪着。招惹过太子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可怕。若是太子日后登基做了皇帝,还留着魏家和她的性命,这是迟早要拜的。
  男人的手如铁钳一般箍着她的手臂,将她强行提起。
  魏紫吾心神未定,没有意识到太子这一刻离她太近了,几乎是半搂着她。少女身上的香气是一种独特的甜香,不是衣裳上熏的,而是她自己的体香,顾见邃慢慢放开她。
  魏紫吾有些迷惑太子的态度,她原本是想跪到令他觉得能稍微解气为止。
  第7章
  然而恍惚也不过几息,魏紫吾很快回神,顿时发觉两人站得太靠近,不过一臂远。太子的身量和高居云端的气势都令她感到压迫和不适,自然就朝后避远了些。
  看着对方视他为洪水猛兽的表情动作,太子眸中黑沉沉一片。
  太子越是沉默,她就越是忐忑。忍不住看向对方。
  魏紫吾对太子并不陌生。小时候她有段时间也与他挺“熟”。而且太子生了一张太讨女孩喜欢的脸,从小到大拜身边的女伴所赐,魏紫吾对这个人的诸多故事都听烂了。
  但她是当真没有仔细打量过他。对太子本身观察得这样仔细,还是头一回。她在琢磨太子不要她跪,甚至亲手扶她起来的意思。太子任由她看。
  太子对于政敌向来是心黑手辣,冷血世故,魏紫吾作为魏家的女儿,自是打懂事起也就这样看待他。
  魏紫吾收回目光,她渐渐想明白了,太子这意思是不接受她的示弱和示好。
  小太监石安静的声音突然在外响起:“殿下,陛下召您去勤和堂。”勤和堂是皇帝的书房。
  太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魏紫吾心中这时也回复平静,道:“既然殿下有事,那我先行告退。”
  ……是她先前太想揽住傅予州,一时冒失了。
  并不等太子答复,魏紫吾越过太子朝外走。
  但她很快便听男子的轻嗤,接着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殿中:“我还以为魏二姑娘是真的想为父亲看病。”
  明明白白的讽刺。魏紫吾脚下微滞,看向对方:“殿下此话何意?”
  顾见邃也看过来:“就是我话里的意思。”
  魏紫吾捏紧了双手,觉得太子果然从芯子里就是恶劣的,不管他的外表看起来多么有欺骗性。明明是他故意用沉默的方式令人知难而退,拒绝了她还要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不是诚心想救自己的爹。
  魏紫吾道:“我已向殿下下跪,还不够体现我的诚意?”
  太子道:“你觉得跪了本太子,这样委屈的事足以体现诚意。可是对于我,你跪我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魏紫吾听懂了,太子的意思是,她给的诚意和能提供的好处不够。可他先前一句话也不说,她以为他根本就不愿继续听她的请求。
  魏紫吾想起傅予州先前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时,先看了看太子的表情。她明白,傅予州去不去辽西,决定权在太子。若是太子肯谈条件,她当然会试一试。
  对魏紫吾而言,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魏峣。
  她并未迟疑,道:“若是傅予州能将我爹治好,魏家的薄产,都可以为殿下奉上。”
  太子竟发出轻笑:“魏二姑娘真是很少有今日这样天真的时候。”
  魏紫吾觉得男人嘴角的笑意实在扎眼。
  石安静这时在外又喊了一句:“殿下。”
  太子恍若未闻,只看着魏紫吾。
  “以你爹的能力、威望和人脉,还有顾见绪在后支持,重挣起魏家如今的家产并不难。更遑论,魏家的财产,我还没有看在眼里。”
  魏紫吾并未着恼,她知道顾见邃说的是实情,可除此之外,她的确拿不出别的。
  “婼婼,婼婼!”顾熙乐也在门外道。她实在不能再等,虽然她对顾见邃有敬畏心,但是她对魏紫吾也是当姐姐一样看。这样单独待在里面,连父皇传召也不出来……她有些放心不下。
  听到顾熙乐的声音,太子道:“魏二姑娘先回去罢。”
  魏紫吾看看他,点点头,知道太子得先去勤和堂见皇帝。
  回到翊华宫,因着天气好,魏紫吾便陪魏贵妃去玉湖边转了转,午休起后,顾见绪竟过来了。
  魏紫吾进宫是不能带婢女的,翊华宫的宫女们都相互挤眉弄眼,识相地放了顾见绪进去。
  魏紫吾刚睡醒,身上还穿着中衣,头发也还披散着,见顾见绪就这样走进来,实是感到尴尬。
  顾见绪原本面色冷沉,待看到魏紫吾穿着中衣睡眼惺忪,又看到她露出的纤细白嫩的脚踝,加之那一张小脸披着长发的模样和平时挽髻时截然不同,表情立即柔和了一些。
  魏紫吾却敛着眉,觉得表哥近日越来越不守礼。她直接道:“表哥去外面等我吧。”
  顾见绪微怔:“好。”说罢退出去。
  魏紫吾坐在镜前任宫人为她绾发,她却不知,在另一个房间里,魏贵妃与顾见绪两母子正在争执。
  “母妃是什么意思?”
  “我说,让你以后不要再与婼婼太亲近,暂且将对她的心思收起来。”
  顾见绪沉着脸,道:“儿子听清楚了,所以我才问母妃这话的意思……”
  “我让你作好娶周漓慧的准备,这样明白的问题还要我说?婼婼这边,我另有安排。”
  顾见绪声音冰冷:“对她有何安排,母妃不妨直说。”
  魏贵妃没有回答顾见绪的问题,而是道:“魏家如今飘摇难立,你二叔能不能立起来还不可知。想要让周家死心塌地,必然要先许诺他们日后的好处。这些还需我来告诉你?”
  “谁叫太子如今这样能耐……”魏贵妃冷哼一声。
  敬懿皇后薨逝那年,皇帝为太子简选幼军,设立东宫三卫。太子的眼光手腕刁辣得惊人,一手挑选扶植起来的三卫中郎将和左右郎将等人,个个是独当一面的精悍。
  至于太子私下拉拢的文臣武将,则隐藏在深水之下,恐怕连皇帝都弄不清楚,朝中到底哪些已投入太子麾下。可太子的势力,已悄无声息往大乾命脉中渗透,这点毋庸置疑。
  魏贵妃又道:“你先娶了周漓慧。至于婼婼……”
  魏贵妃哪能不知自己儿子早将魏紫吾看成他碗里的肉,道:“咱们大乾改嫁的女子还少了么?等到你有那么一天,她总归还是你的。”
  “而且,就算你现今娶了她又如何?若是功败,前有太子,后有顾见霖,这两个无论哪一个登基,咱们娘儿俩、还有你舅舅、婼婼,哪一个又逃得过一个死字?”
  顾见绪看着魏贵妃:“周漓慧另说,但是婼婼,只能是我的。”
  魏贵妃惊疑不定地望着儿子,还未说话,对方已出去了。
  顾见绪回到魏紫吾这边,见她已穿戴好,顾见绪摒退左右,问:“婼婼今天去过东宫?”
  魏紫吾知道瞒不过,道:“是。”
  顾见绪看她一会儿:“因为傅予州?”
  魏紫吾点头:“熙乐盛情难却,我也想努力试试,但是他没有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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