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问寒山道
刑警队办公室，齐天正在重听崔成浩和胡正熙的通话录音。
胡正熙：老崔？
崔成浩：老大！我正在往回走——
胡正熙：黑蛇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见到他人了吗？
崔成浩：……见到了！那小子没骗咱们！老大！刚才有警察在追我！
胡正熙：什么？警察在追你？警察怎么找上你的？
崔成浩：我也不知道，正在路上走着，警察就从后面追来了！
胡正熙：你甩掉警察了吗？
小魏敲门进入，齐天按了空格键，停止了播放的音频。
“齐队，被炸死的那个人，身份查明白了——犯罪分子DNA库里比对出来的，叫崔成浩，本地惯犯，两年前刑满释放，不知所踪，到头来还是成了胡正熙的人。”小魏汇报说。
“崔成浩……崔成浩，”齐天嘴里念叨着，“那天胡正熙在电话里问崔成浩见到黑蛇没有，崔成浩说见到了，你还记得吗？”
小魏点点头：“嗯。”
“那黑蛇在哪里呢？崔成浩又为什么去绑架一个开冷藏车的呢？”
“齐队，您刚才提到那个开冷藏车的，我想通知他明天一早来局里接受讯问。”
齐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听力和记忆都恢复了？”
“听力没多大问题了，医生说这种情况72小时以后会逐渐恢复的——他想起多少算多少吧。齐队，录音里崔成浩说的‘那小子’是谁呢？”
齐天再次播放监控录音。
崔成浩：……见到了！那小子没骗咱们！老大！刚才有警察在追我！
“崔成浩是见到了黑蛇？说的是黑蛇“没骗咱们”？还是说另有其人？”小魏提出了疑问。
“你先传唤那个开冷藏车的吧，多了解一下情况。”齐天说。
小昌河行进在偏僻且杂草丛生的山野道路上，开进了一个破败的院落。这个院落其实离夏炎家并不远，但是隐藏在山野间，没几个人知道。
夏炎用每年两千元的价格租下了整个院子，准备在这里建设他们的印钞工厂。
唐宋跟着夏炎下了车，打量着整个院子。
“听我姥爷说这里当年是生产队打粮食的场地，从我记事就没见人在这打过粮食。”夏炎给唐宋介绍。
“你记事的时候生产队早没了，都包产到户单干了。”
“对，后来我邻居把这地方当山场包下来了。还有人贪便宜租这地方干过两年机械加工。”
“这个地方不错，出入都不经过村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唐宋说，“你们这个村名字也好——金家堡！吉利！”
“说是叫金家堡，穷得要死！”
“你看——咱们用这间屋就足够了！咱们用不了多大地方。先这样安排吧——”唐宋说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8号之前先做好准备工作。下午机器送来以后先放在这里，明后天我来调试安装，这两天你先把磁性油墨和光变油墨都买全了。记住要到物流点自己去取，不要留自己的真实姓名，想办法搞一张手机卡，办完这批物资就扔掉！”
“好。”
“你那里存的纸还有多少？”
“大约一千五百张吧，正好能印五百万。”
“你在警察那边还没消停，你家里不安全，过会儿要把这些纸全部转移到这里来。”唐宋叮嘱夏炎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要和其他东西分开存放！”
夏炎对唐宋道：“这里有个存放东西的好地方。”
夏炎带唐宋来到一间极破旧的房屋，屋里支着一盘小炕，夏炎揭开炕尾的芦席，露出了一个地窖的入口。
“早年这里是生产队存放地瓜的地窖。几十年没人用了。”
夏炎说着带着唐宋钻进了地窖，地窖里面还挺宽敞。
“这里面还挺干燥呢，洞口再伪装一下，可以放不少东西——再大一点，都可以把印刷机装进来了。”唐宋说。
唐宋夏炎出了地窖，将洞口覆盖好。
“咱们给这地方起个名字吧？”夏炎有些莫名的兴奋。
“你有什么建议？”
“我早想好了。”
“想好了？叫什么呢？”
“七厂。”
“七厂？为什么叫七厂？”
“中国有六大印钞厂，分别是北京印钞厂、上海印钞厂、西安印钞厂、石家庄印钞厂和南昌印钞厂……咱们这里算第七个！”
唐宋忍不住笑了：“只是和前面六个比，我们的也太寒酸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会慢慢发展壮大的！”
唐宋叹了一口气：“发展壮大？你还想把这事当事业做呀！不要有这种想法，我当时来找你做这事，是因为得了病，为了挣点救命钱，当然，也为了让老婆孩子好过一点……你还年轻，不要想着一直干这事。咱们干完这一批就拉倒吧，我们一起干点正经事……”
夏炎默然。
“如果真要起个名字，我们这里——就叫‘寒山’吧？‘寒山印社’怎么样？”唐宋看着连绵的远山对夏炎说。
其时，对岸已入深秋，满山林木的叶子色彩斑斓，红黄橙绿煞是好看。然而这好看不会延续多久，用不了几天，肃杀的秋风会吹落这些亮丽的色彩，只留下满眼萧瑟。
秋山的色彩让唐宋感觉到了大自然的美，秋风的寒意却让唐宋感觉到了生活的无情。
唐宋突然想起了“像秋风扫落叶那般无情”这句话，更觉得自己像枝头的枯叶，只能随寒风飘落，只能被零落成泥碾作尘。
“‘寒山’？”夏炎问，“为什么叫‘寒山’？是因为那个和尚吗？”
夏炎基本上猜对了，唐宋起这个名字确实与寒山和尚有关系，因为这个和尚不光名字叫寒山，还写过一首关于寒山的诗，里面有这么一句：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眼下的这条路，能走得通吗？唐宋心底里其实是持否定态度的。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唐宋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不管怎样，这个被废弃的山野间的小厂子，被重新命名了。
寒山印社。
寒山路不通。
夏炎的手机响了，夏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听电话。
“……魏……魏警官？……好的，我有时间，能过去。”夏炎对着手机说。
看到夏炎结束了通话，唐宋问：“咋了？”
“那个魏警官，让我明天一早去公安局。”
“想好怎么说了？怎么解释你会和胡正熙的人在一起？”
夏炎没有回答。
唐宋又道：“早晚他们会审查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准备一起做印刷——这些，我们都得有准备……”
唐宋经过缜密的思考，为夏炎应付警察的询问制定了周密的方案：
第一，夏炎是被崔成浩半路拦车劫持的。夏炎被催成浩挟持过程中曾在路口下车看路，要把那个路口，说成是遭遇崔成浩的地方。夏炎曾经看到的那两块大石头，要派上用场。
第二，要将黑蛇的尸体焚毁至无法辨认。
第三，要利用黑蛇的手机使警察不再怀疑夏炎。这条最为关键。
“晚上，你处理完黑蛇的尸体之后去我家地下室，黑蛇的手机还在那里——”唐宋低声向夏炎面授机宜，掏出钥匙串，卸下一把钥匙交给夏炎。“这是地下室的钥匙。警察现在还不知道黑蛇的死活，这个手机，可以救你。按我说的，去找胡正熙帮忙。”
按夏炎提供的准确地点，郑贵财来到了黑蛇葬身地。
崔成浩留下的铁锹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准确位置。荒野之中四顾无人，他戴上一副手套，又将黑蛇挖了出来。
确认是黑蛇以后，郑贵财将之草草掩埋，然后给胡正熙打了一个电话。
“老大，那小子说的是真的——黑蛇死了！”
当天夜里，黑蛇的尸体又一次被挖了出来——这次动手的是夏炎。夏炎在晚上十点钟独自骑摩托车来到黑蛇葬身地，将黑蛇的尸体挖出来之后浇上汽油，然后将之点燃。
黑蛇的尸体燃起了一米多高的火焰，夏炎骑上摩托车离开。
夏炎来到被崔成浩劫持那天下车看路的路口，将那两块大石头，挪动了一段距离，使其看起来很像是被从路中间挪到路边的样子——这是唐宋为他编造的谎言中的重要一环。
最后，他趁着夜色来到唐宋家堆满杂物的地下室，用唐宋给的钥匙打开门，从角落里找出了黑蛇的手机带走了。
唐宋的计划非常完美，夏炎觉得警察肯定会相信自己的话。
胡正熙：老崔？
崔成浩：老大！我正在往回走——
胡正熙：黑蛇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见到他人了吗？
崔成浩：……见到了！那小子没骗咱们！老大！刚才有警察在追我！
胡正熙：什么？警察在追你？警察怎么找上你的？
崔成浩：我也不知道，正在路上走着，警察就从后面追来了！
胡正熙：你甩掉警察了吗？
小魏敲门进入，齐天按了空格键，停止了播放的音频。
“齐队，被炸死的那个人，身份查明白了——犯罪分子DNA库里比对出来的，叫崔成浩，本地惯犯，两年前刑满释放，不知所踪，到头来还是成了胡正熙的人。”小魏汇报说。
“崔成浩……崔成浩，”齐天嘴里念叨着，“那天胡正熙在电话里问崔成浩见到黑蛇没有，崔成浩说见到了，你还记得吗？”
小魏点点头：“嗯。”
“那黑蛇在哪里呢？崔成浩又为什么去绑架一个开冷藏车的呢？”
“齐队，您刚才提到那个开冷藏车的，我想通知他明天一早来局里接受讯问。”
齐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听力和记忆都恢复了？”
“听力没多大问题了，医生说这种情况72小时以后会逐渐恢复的——他想起多少算多少吧。齐队，录音里崔成浩说的‘那小子’是谁呢？”
齐天再次播放监控录音。
崔成浩：……见到了！那小子没骗咱们！老大！刚才有警察在追我！
“崔成浩是见到了黑蛇？说的是黑蛇“没骗咱们”？还是说另有其人？”小魏提出了疑问。
“你先传唤那个开冷藏车的吧，多了解一下情况。”齐天说。
小昌河行进在偏僻且杂草丛生的山野道路上，开进了一个破败的院落。这个院落其实离夏炎家并不远，但是隐藏在山野间，没几个人知道。
夏炎用每年两千元的价格租下了整个院子，准备在这里建设他们的印钞工厂。
唐宋跟着夏炎下了车，打量着整个院子。
“听我姥爷说这里当年是生产队打粮食的场地，从我记事就没见人在这打过粮食。”夏炎给唐宋介绍。
“你记事的时候生产队早没了，都包产到户单干了。”
“对，后来我邻居把这地方当山场包下来了。还有人贪便宜租这地方干过两年机械加工。”
“这个地方不错，出入都不经过村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唐宋说，“你们这个村名字也好——金家堡！吉利！”
“说是叫金家堡，穷得要死！”
“你看——咱们用这间屋就足够了！咱们用不了多大地方。先这样安排吧——”唐宋说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8号之前先做好准备工作。下午机器送来以后先放在这里，明后天我来调试安装，这两天你先把磁性油墨和光变油墨都买全了。记住要到物流点自己去取，不要留自己的真实姓名，想办法搞一张手机卡，办完这批物资就扔掉！”
“好。”
“你那里存的纸还有多少？”
“大约一千五百张吧，正好能印五百万。”
“你在警察那边还没消停，你家里不安全，过会儿要把这些纸全部转移到这里来。”唐宋叮嘱夏炎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要和其他东西分开存放！”
夏炎对唐宋道：“这里有个存放东西的好地方。”
夏炎带唐宋来到一间极破旧的房屋，屋里支着一盘小炕，夏炎揭开炕尾的芦席，露出了一个地窖的入口。
“早年这里是生产队存放地瓜的地窖。几十年没人用了。”
夏炎说着带着唐宋钻进了地窖，地窖里面还挺宽敞。
“这里面还挺干燥呢，洞口再伪装一下，可以放不少东西——再大一点，都可以把印刷机装进来了。”唐宋说。
唐宋夏炎出了地窖，将洞口覆盖好。
“咱们给这地方起个名字吧？”夏炎有些莫名的兴奋。
“你有什么建议？”
“我早想好了。”
“想好了？叫什么呢？”
“七厂。”
“七厂？为什么叫七厂？”
“中国有六大印钞厂，分别是北京印钞厂、上海印钞厂、西安印钞厂、石家庄印钞厂和南昌印钞厂……咱们这里算第七个！”
唐宋忍不住笑了：“只是和前面六个比，我们的也太寒酸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会慢慢发展壮大的！”
唐宋叹了一口气：“发展壮大？你还想把这事当事业做呀！不要有这种想法，我当时来找你做这事，是因为得了病，为了挣点救命钱，当然，也为了让老婆孩子好过一点……你还年轻，不要想着一直干这事。咱们干完这一批就拉倒吧，我们一起干点正经事……”
夏炎默然。
“如果真要起个名字，我们这里——就叫‘寒山’吧？‘寒山印社’怎么样？”唐宋看着连绵的远山对夏炎说。
其时，对岸已入深秋，满山林木的叶子色彩斑斓，红黄橙绿煞是好看。然而这好看不会延续多久，用不了几天，肃杀的秋风会吹落这些亮丽的色彩，只留下满眼萧瑟。
秋山的色彩让唐宋感觉到了大自然的美，秋风的寒意却让唐宋感觉到了生活的无情。
唐宋突然想起了“像秋风扫落叶那般无情”这句话，更觉得自己像枝头的枯叶，只能随寒风飘落，只能被零落成泥碾作尘。
“‘寒山’？”夏炎问，“为什么叫‘寒山’？是因为那个和尚吗？”
夏炎基本上猜对了，唐宋起这个名字确实与寒山和尚有关系，因为这个和尚不光名字叫寒山，还写过一首关于寒山的诗，里面有这么一句：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
眼下的这条路，能走得通吗？唐宋心底里其实是持否定态度的。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唐宋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不管怎样，这个被废弃的山野间的小厂子，被重新命名了。
寒山印社。
寒山路不通。
夏炎的手机响了，夏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听电话。
“……魏……魏警官？……好的，我有时间，能过去。”夏炎对着手机说。
看到夏炎结束了通话，唐宋问：“咋了？”
“那个魏警官，让我明天一早去公安局。”
“想好怎么说了？怎么解释你会和胡正熙的人在一起？”
夏炎没有回答。
唐宋又道：“早晚他们会审查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时候准备一起做印刷——这些，我们都得有准备……”
唐宋经过缜密的思考，为夏炎应付警察的询问制定了周密的方案：
第一，夏炎是被崔成浩半路拦车劫持的。夏炎被催成浩挟持过程中曾在路口下车看路，要把那个路口，说成是遭遇崔成浩的地方。夏炎曾经看到的那两块大石头，要派上用场。
第二，要将黑蛇的尸体焚毁至无法辨认。
第三，要利用黑蛇的手机使警察不再怀疑夏炎。这条最为关键。
“晚上，你处理完黑蛇的尸体之后去我家地下室，黑蛇的手机还在那里——”唐宋低声向夏炎面授机宜，掏出钥匙串，卸下一把钥匙交给夏炎。“这是地下室的钥匙。警察现在还不知道黑蛇的死活，这个手机，可以救你。按我说的，去找胡正熙帮忙。”
按夏炎提供的准确地点，郑贵财来到了黑蛇葬身地。
崔成浩留下的铁锹使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准确位置。荒野之中四顾无人，他戴上一副手套，又将黑蛇挖了出来。
确认是黑蛇以后，郑贵财将之草草掩埋，然后给胡正熙打了一个电话。
“老大，那小子说的是真的——黑蛇死了！”
当天夜里，黑蛇的尸体又一次被挖了出来——这次动手的是夏炎。夏炎在晚上十点钟独自骑摩托车来到黑蛇葬身地，将黑蛇的尸体挖出来之后浇上汽油，然后将之点燃。
黑蛇的尸体燃起了一米多高的火焰，夏炎骑上摩托车离开。
夏炎来到被崔成浩劫持那天下车看路的路口，将那两块大石头，挪动了一段距离，使其看起来很像是被从路中间挪到路边的样子——这是唐宋为他编造的谎言中的重要一环。
最后，他趁着夜色来到唐宋家堆满杂物的地下室，用唐宋给的钥匙打开门，从角落里找出了黑蛇的手机带走了。
唐宋的计划非常完美，夏炎觉得警察肯定会相信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