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前女友(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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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辞仰头要喝, 她清清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琳琅似笑非笑,手指从杯沿一掠而过,敲了清脆一声。
  “苏辞,我们再玩个游戏吧。”
  男人抬眼看她。
  “如果你喝了, 我答应你任何的要求。”她双手撑着腮,像是一个天真而不懂世事的女孩, 与他记忆中的年少模样逐渐重合。
  “好。”他点头。
  琳琅微微扬眉,“答应的这么爽快, 你真的不怕死吗?”
  苏辞久久没说话,端起酒杯,深红的液体荡漾起迷人的弧度,他一饮而尽。
  “我喝光了。”
  他手掌覆着杯口, 翻过来扬了扬。
  “现在, 我要求你, 过来。”
  男人放轻了声音。
  “让我抱一下。”
  她没动, 正满脸玩味打量着他, 目光新奇,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人。
  她心里也许是在笑他自私?冷血?还是傻?
  苏辞心底自嘲。
  他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小傻瓜,却沦陷得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易。他曾经恨她入骨,不惜一切去报复她。事实上, 他报复成功了, 如果不是意外得知真相, 他可能会永无止境地溺水下去, 他心里没有光, 也不让她看见光。
  苏辞清醒了。
  迟来的清醒是格外残忍的。
  他必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苏辞无比清楚意识到,他对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而这个人的意义偏偏不同寻常,是他第一次牵手、接吻、说好要保护一辈子的对象,沉重的负罪感犹如深渊将他淹没吞噬。
  逃生的出口早被封闭,他逃不了了。
  苏辞自己走上去,将对方冰凉的双手往兜里揣着。
  “对不起,我很自私。”
  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还妄想着她为自己披上婚纱的一天。
  “我们不领证。”
  “你就当做散心,陪我去教堂走一趟红毯,好吗?”
  秋日的夕阳穿透轻薄窗纱,招招摇摇落在了他的脚下,连轮廓也变得朦胧模糊了,余下黑眸里的深情,清晰得不容错辩。
  “可以。”
  琳琅答应了。
  他怔住了,好久才捂住了眼睛。
  “别看,我是太高兴了。”
  除了婚礼这个要求,苏辞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奢望。
  他的话渐渐少了,变得克制、含蓄、隐忍。
  偶尔天气放晴,他请求去外面一起走走。
  看天上舒卷的云。
  看水里零落的花。
  看街边嬉闹的人。
  看这人间的烟火,充满着温暖明媚而略带湿润的味道。
  他贪婪注视着她,分分秒秒也不想放开,可他不能让她觉得反感,因此在她转头看自己的时候,苏辞飞快转移了视线。
  第二十八天,手工定制的婚服做成了。
  第二十九天,布置教堂。
  第三十天,婚礼进行。
  教堂不算很大,雪白的墙面嵌着块块紧窄的玻璃窗,那斑斓的光影在风中波动,掠过一片长势茂密的粉色夏水仙,像是光阴里的油画。
  这是当年他们曾经参加过婚礼的教堂,再一次故地重游。
  由于是秘密举行,苏辞清场了。
  没有神父,没有宾客,没有祝福。
  他一袭深黑色的西装,姿态清雅,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门口,等着他最后一天的新娘。
  午后的风略带暖意,吹得他面颊热热的。苏辞眼也不眨看着缓步走来的新娘,薄薄的头纱笼罩了她的脸,眉眼显得柔美而清艳。
  他手臂微微弯起,空出了一个足够她挽进来的位置。
  红毯从教堂门口一直蜿蜒到天窗。
  穹顶之下,交换戒指。
  苏辞摩挲着她指间的婚戒,极为爱惜。
  “相关的遗嘱我已经拟好了,除了我爸妈的,不动产全留给你,你要也好,不要也随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衣食无忧,这是仅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张了张嘴,其实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完,但想了又想,何必呢,他已经插手过她的人生一次,造成这么恶劣的影响。
  最后,他笑了笑,“祝你幸福。”
  苏辞慢慢脱下了他的婚戒,攥紧手心里。
  “好了,我的心愿已了,咱们走吧。”
  他转身要走,衣角被人拽住了。
  “不,仪式还没结束。”
  琳琅指了指嘴唇,“这里,你还没有发誓。”
  苏辞心头一跳。
  拒绝到了嘴边,他决定顺应这一次强烈的心意。
  “好。”
  头纱掀开,又轻轻落下。
  他探头钻了进去,温柔与她接吻。
  一股温热在嘴里蔓延开来。
  苏辞猛然睁开了眼。
  她的唇边是触目惊心的红。
  “你,这、这是怎么回事?”苏辞双掌捧起她的脸,目光震惊,“血……怎么会有血?”
  琳琅冲他嫣然一笑,“你猜?”
  “那酒……你喝了?”苏辞不可置信。
  她笑而不答,虚弱喘着气儿,瘫软在他的身上,苏辞慌忙搂住了人,他想也不想抽出了手机,颤抖的指尖摁上了号码。
  单薄冰凉的手掌覆了上来,听得她低低说,“别白费心思了,我既然想死,你以为自己救得了吗?”
  “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苏辞咬牙,强行拨开了她的手,立马打了急救电话。他生怕赶不及,又抱起了琳琅往外头走,雪白的婚纱裙摆逶迤一地。
  “咳咳——”
  怀里的人剧烈咳嗽起来,又喷了苏辞满脸的血沫。男人简直跟鹌鹑一样,被直接吓傻了,呆立了半天不敢动。
  “苏辞,你别跑,晃得我胸口好疼。”都这时候了,她还笑得出来,“好像很多只小蝴蝶跑出来了,要领着我去天堂呢。”
  苏辞只能将她放下,哄着人,“好,我不跑,还疼吗?你再忍忍,救护车就快来了。”
  “阮阮——”
  他喉咙沙哑,“求你!不要睡!你不是要我死吗?我还没死,怎么可以死在我的面前?”
  “傻。”她舌尖吐字,奄奄一息,“我……怎么舍得你死?”
  “你可是我,喜欢了好多年好多年的混账家伙。”黑色的瞳孔开始涣散,“你第一件白衬衫,是我买的。还有这头发,我也亲手剪过。”
  男人红了眼睛,犹如囚笼里挣脱不得的野兽,“那你就舍得丢下我?”
  “舍不得。可是……阿辞,我受不了你那样对我,好可怕啊,真的好可怕。我真的害怕,失去了一切的我,我一个人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好黑,我看不见自己,总觉得哪里会钻出来一个怪物,把我活活闷死……”
  “对不起!”他已经是泣不成声,“是我该死,都是我的错。”
  “你是该死,我真想毒死你,但最后,还是没,没能下得了手。”她摸上他细长的眼尾。
  “以后,自己好好改一下,遇到喜欢的,不要像对我这样,咳……”
  她痛苦低咳起来,苏辞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哪有平日的从容冷静。他用袖口试图擦拭着她嘴边的血,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琳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苏辞浑身坠入冰窖,他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他拼命在想自己能够做什么,最后悲哀发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命消亡。
  他呆呆看她的嘴唇,突然扑上去,大口大口吞咽那鲜血。
  要跟她一起死?
  怎么能那么便宜他?
  琳琅装作难受的样子咳嗽起来,苏辞紧张问她哪里疼了。
  “阿辞,答应我……活下去……我还有好多的风景没看过……”
  “你……替我……”
  救护车停在了教堂外边,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小跑了进去。
  圆形的穹顶边缘镶着数扇彩色玻璃窗,日光倾泻下来,斑驳成梦里的景色。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搂着女人,雪白婚纱上浸染了大片的血迹,骇人至极。
  他面如死灰,眼珠僵滞。
  没有一丝的活气。
  苏辞没死,但跟死了差不多。
  他想疯,可是没疯成,也许疯了他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而在其他人的眼里,苏辞是彻彻底底疯掉了。他不顾任何的阻拦,执意要跟一个死人举行盛大的婚礼,还邀请了各方名流来到场观礼。
  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他穿着很郑重,头发往后梳着,胸口整整齐齐别了一枝白色的玫瑰,双手捧着一个牌位,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红毯上。
  婚礼结束,宾客散场。
  蒋成勋上前拍了拍苏辞的肩膀,“星辉永远有你的一席之位。”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答应她,要去外面走走的。”男人温柔拭擦着牌位,又低头亲了一口,“去看看初春的早晨,去看看下雨的长街,她会很喜欢的。”
  蒋成勋笑容微微僵硬,他强迫自己忽略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又跟苏辞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期间有几个模样漂亮的千金小姐找他搭话,蒋成勋通通不耐烦打发了,大步走到教堂外面。
  “等很久了?”
  他看到了车边的一道纤细身影。
  香车美人,果然相配。
  “还好。”
  对方戴着墨镜,红唇微勾出魅惑。
  蒋太子爷没出息被勾得心猿意马,连忙鞍前马后,给她绅士开了车门。
  “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的,就不用等这么久了。”蒋成勋说,“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说着有些委屈的味道。
  这海妖夫人神出鬼没,突然给他消失了两个多月,他眼巴巴等着电话,都快成深宫怨妇了。
  “你觉得,我这样出现合适?”
  女人手指细长,慢条斯理摘了镜片,眼尾缀了一颗惑人的泪痣,笑起来更加摄魂夺目。蒋成勋凑了过来,仔仔细细打量,“样子是挺相似的,不过气质不同。”
  阮琳琅容貌繁艳,但年龄阅历毕竟是摆在那里,偏向年轻活泼。而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透着成熟女人的优雅妩媚,自己在她面前就跟毛头小孩似的,高兴了她就逗一逗。
  他也见过阮琳琅,那种小女生绝不可能像海妖夫人这样令他着迷。
  不过,太子爷并不喜欢这种由人掌控、落于下风的感觉,他嗓音低哑,“夫人一声不吭消失了这么多天,就不给成勋一个弥补赔偿么?”
  “不是说了么,我家族那边出了点事情,我回去处理了。”
  蒋成勋依旧盯着人。
  “好吧,你想要我怎么赔?”
  “那当然是——”
  他俯身下来,轻咬上那美丽的脸颊。
  不过是浅尝辄止,他反而有些失控,不满足挪到了唇角边。
  摇下的车窗有一道人影走近。
  “老板。”
  有人叫他。
  琳琅玩味扬起了眉头。
  蒋成勋眼珠通红,含糊应了一声,“怎么了?苏辞?”
  苏辞的视线扫过对方的女伴,露出了一截宝蓝裙角,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本能涌起一股熟悉感。只是他如今心如止水,对异常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了,很快收回了视线,说,“我妻子出道至今的作品归属版权,我想全部买下来,希望你能中间通融一下。”
  “好,没问题。”
  蒋成勋一口答应下来。
  “谢谢。”
  他矜持斯文地颔首道谢,又冲着那位看不清模样的女伴说了声“告辞”。
  苏辞往回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他将牌位爱惜藏进了西装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阮阮,看,下雨了。”
  “想吃栗子?好,我给你买。”
  “知道了,小馋猫,是你最喜欢的奶油味。”
  从今以后,他远离了所有疯狂的、恐怖的、骇人的黑暗,如她所希望的,当个温柔的、会笑的、正直的正常人,热爱生活,热爱阳光。
  只是,有一点也许让她失望了。
  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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