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前女友(3)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琳琅倒酒回去之后, 褪下了高跟鞋, 倚在一边稍作歇息。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 我现在就……”
  她脸色窘迫, 似乎没想到偷懒被当场捉包。
  “咦, 阿和, 你怎么出来了?”
  琳琅转过脸愣住了。
  “那边不需要我招待,所以回来了。”他蹲下身, 伸手轻轻揉着她略微发红的脚心,“站了这么久,累了吧?”
  “哎呀, 你别, 脏……”她面色发红想要拒绝。
  邵清和并不理会, 揉了一会儿才放开, 蹲着身体给她穿上高跟鞋。
  他又递过来一串银色钥匙。
  “这是?”琳琅迟疑看他。
  他低声说, “我在三楼开了一间房,上面有给你的礼物, 你可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难得你生日, 十二点之前,等我收场了就过去给你庆祝。”
  她起先是惊喜瞪大了眼,后来又犹豫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隆重,咱们回去再庆祝也没关系呀……”
  “听话。”
  青年伸手想抚摸她的发顶, 眼神一暗, 收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 目送着人走远。
  琳琅进了邵清和为她准备的房间,又轻手关上了门。
  这一间上等房考究又奢华,烟紫色的薄透窗纱逶迤及地,隐约可见下面的灯光闪烁,车水马龙。地板上铺设着色彩艳丽的手工地毯,延伸到大床的一侧。
  琳琅走近了看,绣着芙蓉的锦缎上放着礼盒,里面是一套粉色的改良短款旗袍,边角细密绣着几簇妍艳的蔷薇。
  她抬手抚过那精致的银红滚边。
  真舍得呢。
  舍了一个对他全心全意的女孩子,换来更为可观的前途。
  施琳琅穿着这身由他亲自挑选的旗袍,在十九岁生日这天,包装成一份精美的礼物,转手送给了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琳琅轻轻解着颈边的领结,丝带滑落下来。
  手背上还有因为冻伤而裂开的伤口,浅红色的痕迹破坏了美感。
  她伸出红软,温柔抚慰了一口。
  男人们喜欢豢养金丝雀,爱它艳丽的翎毛,惜它柔嫩的歌喉,更重要的是,它的命运全部系在主人的手上,美得毫无危险,可以无所顾忌地宠爱。
  然而,驯服与被驯服的主动权,从来不是掌握在占尽优势的一方。
  极致弱势,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天然的利器。
  “咔嚓——”
  有人转开了门。
  “阿和?”
  她歪了歪身子探头往外看,双手抓着头发,嘴里咬着一截红绳,神态娇媚。
  男人掠过她踩在地毯上的小脚,纤瘦匀称,细细的脚踝相当秀气。
  “你……是谁?”
  女孩儿脸上的神色一下子从欣喜变成了防备。
  “嗯?”
  室内布置得奢华精致,温暖的灯光犹如细碎的银叶,将家具装点得愈发靡丽多彩。而出现在视线里的男人,一袭黑色长衫略显宽大,松松罩住了清瘦的身体,头发剪得很利落,眉眼也因此多了几分深邃与凌厉。
  看似不显,却能在关键时刻咬断敌人喉咙。
  “你好,我姓荣。”
  他对于眼前发生的局面显然是驾轻就熟,慢吞吞踱步而来。
  “那个……荣先生,你是不是走错房间?”
  女孩的双手无措垂在身侧,似乎不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没有。”
  他言简意赅。
  “有人让我来的。”
  她似乎怔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倒退了几步。
  “骗人,不可能的……”
  她突然快步走向门口的方向。
  经过的时候,被拦住了。
  他平平伸出手,阻拦的范围恰好横在她的腰腹前,语气依然平稳。
  “我荣九,不做亏本买卖。”
  平静的暗潮之下,藏着吞噬万物的漩涡。
  上海滩是各方势力割据的焦点,涌现了不少枭雄,而在财富积累方面,荣氏家族身上披戴的荣光是无可比拟的。大当家荣九白手起家,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登峰,成为各路人马忌惮的财神爷。
  传说他点石成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更多人胆寒他心狠手辣的作风。
  而琳琅从一起工作的同伴口中,听得最多是这位荣大当家的“口味”。他偏好年轻的女伴,尤其是豆蔻枝头正值青春的少女。
  “什么买卖,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恰到好处演出十九岁女孩的惶恐不安,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往后退一步,绕过男人的手臂。
  指尖触到了门把。
  随即另一个比她更大的手掌覆盖上来,宽大的胸膛贴着初春柔软的枝条。空气里逸着幽魅的发香,令男人的体温逐渐上升,而被他系在衣襟前的银链怀表又是冰凉的,半冷半热,奇异磨人。
  男人低头看她的耳尖儿,因为自己呼出气息染上淡淡的粉红。
  忍耐超越了限度。
  “嘭——”
  琳琅被他硬生生拽了回去。
  下一刻摔进了香气幽雅的芙蓉锦缎堆里。
  男人随之跟上。
  “荣、荣先生,请你住手!”
  荣先生却不理会她的叫喊,衣襟前的怀表荡开出一段弧度,细指在旗袍的盘结上打转。
  娇俏的燕子扣,很适合她的容色。
  他心里这么想着。
  目光掠过她由于惊疑、恐惧、恼怒而晕红的脸,比朝霞的丽色还要夺目。
  荣先生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无视了她的挣扎。
  在体力这方面,大部分女性都比较吃亏,因此他轻而易举就制住了人。衣裳摩擦的声音悉悉索索响着,男人单手拘押着对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
  他浅浅尝了一口红檀。
  很甜。
  略腥。
  她把他的嘴唇咬出血了。
  荣先生眨了眨眼。
  真是胆大包天的小家伙。
  她可知道上一个弄伤自己的人现在待在哪里吗?
  但她显然是学不乖,下一刻又逮住人,狠狠咬了一口气,极致的痛感刺激着感官,铁锈般的腥甜味道肆意流淌。
  荣先生一个不觉察,被她推飞,仰面翻进了锦缎里。
  而女孩把自己的双脚灵活抽回来,跳下去,飞快往门口跑去,半边旗袍被扯到了腿窝,隐约瞧见镶着白色蕾丝的衬裙。
  猎物从手上逃脱,荣先生不急不忙捋了捋沾湿的额发。
  他爬起来,慢悠悠循着她逃跑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空无一人,顶上悬挂的灯却比房间亮了数倍,晃得人眼花。
  她赤脚奔跑着,在拐角处突然停住了。
  一道身影笔直站着,身上穿着主管的制服,深紫色的领结系得一丝不苟。
  他听见了声响,微微侧过了脸。
  黑色瞳孔里映出了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带着几缕血丝。
  粉色旗袍被扯得凌乱,甚至翻折至膝盖。银红色的盘扣解开了,露出了一段姣好的雪色,上头印着啃噬的痕迹,仿佛野兽过境的肆虐。
  她脸上全是惊悸之色。
  等看到了他,那份恐慌陡然被惊喜取代,就像在黑暗的泥泞中看见了指路的星辰。
  “阿和!”
  女孩儿眼尾发红,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柔弱的身躯在怀里不住颤抖,“我、我刚才被人……”她语无伦次,“那个人好奇怪,说什么买卖,他、他……”
  邵清和没有说话。
  任由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不安越来越重,颤动得更厉害了。
  宛如濒死的涸辙之鲋。
  她仰着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看他,几乎是哭喊着央求,“阿和,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其他地方也可以赚钱的,我、我会更加努力,一个人打两份工,让你出国……”
  邵清和低头看她,黑眸刻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对不……唔……”
  即将出口的道歉被堵在柔软的唇瓣间。
  她光脚踩着他的皮鞋,使劲踮高起来。
  初次亲吻,却如一枚裹着糖衣的黄莲,糖霜融化得快,转眼只剩下苦涩。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嘶哑的嗓音渐渐绝望。
  她抚着他脸颊的手从颧骨滑到了下巴。
  “你说过,我会是一个好妻子,等我二十岁,就娶我进门……”就算是哭泣,她的模样依然美丽,灼若桃夭。
  邵清和还能想起那一天,他用微薄的工钱给她买了一把梳头的木梳。
  在约定俗成的礼数里,梳子是白头偕老的定情之物。
  她颇为爱惜,每次梳理鬓发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损坏了半分。后来他送再多的饰品,也比不上这一把木梳的情真意切。
  “对不起。”
  他最终还是完整说出了这句话。
  “夫人。”
  一个疏离客套的称呼分割出泾渭分明的世界。
  她失魂落魄,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心,束发的红绳掉落地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的响声。
  “邵清和,我恨你。”
  她忽然发疯了,猛地捶打他的胸口。
  “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你没有心,你禽兽不如——”
  有人从身后掩住了她的嘴。
  “嘘,我不喜欢说脏话的女孩子。”
  陌生又冷漠的气息拂过颈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死死抓住了邵清和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甚至刺入肉里。
  一阵刺痛。
  他垂下眼,缓慢地,掰开了她的手。
  这个举动无疑是断了她最后的求生之路。
  女孩眼里仅剩的爱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仇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