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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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用过早饭之后,姜仁扈正在给君行之讲解昨日的题目。
  屋外翠鸟鸣啼, 和风阵阵, 祁丹朱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先生!我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提着裙摆, 脚步轻快地迈过门槛, 走了进去。
  君行之抬头望去,露出一抹浅笑。
  屋外细微的阳光照在祁丹朱的身上, 暖意融融, 一点也不见秋天的萧条, 祁丹朱好像总是这样活力四射的, 走到哪里便将春天带到哪里。
  姜仁扈放下手里的书, 头痛道:“你怎么又来了?”
  “师公, 我先生在这里,我当然要来这里上课了。”
  姜仁扈抬手按了按额角,“……”忽然发现徒弟带了个小尾巴, 以后可能每天都要看到这个碍眼的小尾巴。
  祁丹朱将食盒放到桌上, 端出一盘带着热气的栗子糕, 放到姜仁扈面前, “师公最喜欢的栗子糕, 宫里师傅刚做的, 我让他多放了栗子, 少放了糖,一定合您口味。”
  姜仁扈嗅着栗子香味浓郁的栗子糕,不由食指大动, 嘴上还是轻哼了一声, 嘴硬道:“算你个臭丫头还有点良心。”
  他摸了摸胡子,迫不及待地将栗子糕拿起来咬了一口。
  祁丹朱莞尔一笑,拿着食盒走到君行之面前,将食盒放到桌子上。
  她看着君行之,眉眼弯弯地轻声道:“这里面是先生喜欢的百花糕和七巧点心,出宫的时候御厨刚做好,还热着。”
  “谢谢。”君行之抬头笑了笑,看到她肩膀上落了一片树叶,自然而然地抬手想要摘下来。
  姜仁扈余光窥见他的动作,及时低咳了一声,夸张地清了清嗓子。
  君行之手臂顿住,疑惑地抬头看向姜仁扈。
  祁丹朱看到姜仁扈的表情,红唇微翘,故意将肩膀往前靠了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君行之。
  君行之无奈地笑了笑,顾不得去探究姜仁扈是什么意思,伸手将上面的落叶摘了下来,柔声问:“外面冷吗?”
  姜仁扈没好气地用鼻子出气,又拿起一块栗子糕吃了起来。
  再这么下去,这傻乎乎的臭徒弟早晚得被小尾巴勾走。
  祁丹朱心情愉悦地翘了翘唇角,眼睛弯的像月牙,回答道:“不冷,就是天干气燥,先生记得要多喝水。”
  “好,你也是。”
  姜仁扈瞟了他们一眼,“殿下,行之就快考科举了,你既然是他学生,就要为他考虑,不能耽误他的前程,以后还是少来打扰他的好。”
  君行之抬头,低声道:“先生,我教导丹朱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复习一遍,不会耽误事的。”
  姜仁扈听到他的话,差点翻了一个白眼,指着祁丹朱道:“她学的那些东西,以你现在的才学,五岁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倒背如流,还用刻意去复习?”
  祁丹朱不服,“师公的意思是我连五岁的小孩都不如?”
  姜仁扈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我没说你不如三岁稚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祁丹朱:“……”谢谢您了。
  她非但不以为耻,还为君行之刚才的维护之意,开心得踮起了脚尖,至于姜仁扈说的话,她全都自动自觉当成耳旁风,听过便忘。
  姜仁扈再也忍不住,终于气得翻了一个白眼,目不忍视。
  他转头看向君行之,沉声道:“行之,事有轻重缓急,你想教她,等科举过后再教也来得及。”
  君行之缄默片刻,依旧坚持道:“功课我应付得过来,剩下的时间用来教丹朱绰绰有余。”
  姜仁扈见他如此,没好气问:“你是铁了心要教她?”
  君行之嘴唇阖动,似乎想说什么。
  姜仁扈怕他真的大逆不道地蹦出一个‘是’字,再给自己气出一个好歹来,赶紧在他开口之前,转头看向祁丹朱。
  他抢先道:“殿下既然求学若渴,日后便跟着行之一起来上课,由我来教导你,免得行之回去之后还要再教你一遍。”
  祁丹朱不自觉转头看向君行之,征询他的意见。
  君行之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如此一来,祁丹朱可以学到的东西更多,便对祁丹朱点了点头。
  祁丹朱微微颔首,眸色转动,故意勾唇道:“师公,你若让我和先生一同上课,就代表你认了我这位徒孙,以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姜仁扈抬着下巴,轻哼一声:“老夫说一不二,从来都不反悔。”
  祁丹朱知他嘴硬心软,站起来,笑吟吟地鞠了一躬,“丹朱拜见师公,日后劳烦师公多费心了。”
  姜仁扈轻轻嗯了一声。
  祁丹朱知道他这样做,是真的为君行之好,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姜仁扈虽然未曾说过,但是她能看得出来,姜仁扈显然对君行之这个徒弟极为满意,已经不自觉看重爱护起来,开始设身处地的为君行之着想。
  姜仁扈看着祁丹朱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怀疑人生。
  他本来无牵无挂,无拘也无束,如今短短数日,不但徒弟和徒孙都有了,徒孙还整日觊觎徒弟!
  姜仁扈:“……”莫名心累。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一声,抖了抖衣摆,站起来道:“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老夫要去歇息了。”
  君行之站起来恭送,姜仁扈离开之前,还没忘将瓷盘里剩下的栗子糕带走。
  祁丹朱看着姜仁扈的背影,弯唇一笑。
  她走到君行之面前道:“先生,反正闲着无事,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吧,我想去茶楼听书。”
  君行之愣了一下,坐在席居上抬头看她,脑后的浅蓝色发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祁丹朱笑眯眯道:“魏相上次所说的沂临县案,我已经找说书先生重新编排好,现在说书先生每日都在茶楼里将这个故事讲给百姓听,据说绘声绘色,精彩绝伦,茶楼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我还没有听过,也想去听听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精彩。”
  君行之心念微动,想起那日夜里在山上所见,眸色晦暗,轻轻道了一声‘好’。
  “太好了!”祁丹朱欢喜地跳起来拍了一下手,裙摆上的流苏晃了晃,她眉眼弯弯,看起来无忧无虑,像窗外枝头上活泼可爱的小麻雀。
  君行之低头轻笑,眸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丝疑惑。
  城北的瑞水茶馆最近生意兴隆,许多人慕名前来,都是为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祁丹朱捧着茶盏坐在二楼,垂目看着台下,听得津津有味,眉眼含笑。
  君行之坐在她身侧,面色微微有些沉重,静静地倾听着。
  “魏相雷厉风行,连夜严加拷问,李尚书从旁协助,二人齐心,明察秋毫!”
  “好!”众人轰然鼓掌。
  “他们没有给犯人逃脱的机会,更没有给幕后主使杀人灭口的机会,三堂会审,日以继夜,滔天大案终于露出冰山一角,得以沉冤昭雪……”
  祁丹朱手托着腮,听得兴致勃勃,转头发现君行之沉着脸,喝了一口温茶问:“先生,此案已经查明真相,得以昭雪,罪人伏法,百姓鸣冤,如此结果甚好,先生为何还愁眉不展,似乎仍旧有所烦忧?”
  君行之抬眸,语气担忧道:“此案虽然已经查明真相,但沂临县的百姓恐怕还要受苦。”
  “此话怎讲?”
  “蝗虫过后,往往就是旱灾,沂临县本是产粮盛地,百姓靠庄稼为生,很少有其他谋生的门路,如今粮食缺损严重,明年如果再无收成,沂临县的百姓这几年恐怕日子都不会好过。”
  祁丹朱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明年真遇到旱灾,父皇应该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的粮仓调粮食过去,设法解决,只要百姓们能保住性命,捱过这几年,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嗯。”君行之浅笑了一下,眉目渐渐舒展,“朝廷官员众多,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大家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解决,只要再没有吴赤东为首的这□□官污吏,百姓自有生路。”
  祁丹朱含笑点了点头,随手将桌上瓷瓶里的白色菊花拿在手里把玩,“解决眼前的难关最要紧,就像这人生一样,总要一个个难关闯过去,不能因为只要还有下一个难关,就对眼前的难关胆怯了。”
  君行之看着她手里的白菊,不自觉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昙花,轻笑了一下。
  他抬头望着祁丹朱清丽的眉眼,回忆起阿大他们对她感恩跪拜的模样,眸色不由暗了暗,心思百转千回,欲言又止地看着祁丹朱。
  这几天他心中一直有诸多疑问,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祁丹朱察觉到他的神色,晃着手里的白菊问:“先生怎么了?”
  君行之迟疑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了一句:“我听说你将沈家公子打了?”
  这件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不是什么秘密。
  祁丹朱闻言不以为意地点头,皱眉道:“先生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想要训斥我吗?”
  君行之摇头,“你既然打他,必然是事出有因,想来是他惹你不快了。”
  他想起那日茶竂里百姓所言,便觉如梗在喉,但他笃定地知道,祁丹朱不会随便打骂他人,其中必有缘由。
  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心已经不问缘由地偏向了祁丹朱,祁丹朱却察觉到了,她满意地弯了弯唇,甜声道:“先生不愧是我先生。”
  君行之虽然是名书生,却一点也不迂腐,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规矩而训斥她。
  很多事,她不解释,君行之也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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