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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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试行馆内, 顾青云正在书房里出试题, 他已看过各类算学书籍, 再看完前几届的湘省试题, 力争不要出重复的题目。
  第一道题他出得比较简单, 后面两道的难度依次递增, 为了多些选择, 他一共出有六道题,到时选择哪一题由陈学士决定。
  演算完毕,顾青云又把三道杂文题写下来, 中途改了又改,觉得合适了,才停笔。
  把这些题目背下来后, 顾青云朝顾三元招招手。
  “三元, 把火盆烧起。”
  顾三元正拿着一本话本看得眉开眼笑,闻言立即生火。
  顾青云把稿件投入燃烧的火盆中, 一直看到稿纸烧成灰, 再泼水进去, 心里终于放下心来。好了, 不会泄露只言片语, 没有隐患,连顾三元他都没给他看, 这方面他可是很谨慎的。
  “叔,你饿不?饿的话我去端饭过来, 到吃饭的时间了。”顾三元见顾青云在发怔, 就小心开口。
  顾青云颔首。
  不久,顾三元端着饭菜进来,两人一人一份。
  饭菜还是不错的,有荤有素,有顾青云喜欢吃的鸡蛋。话说,自打他们进入行馆后,饭菜什么的都有人侍候。顾青云怀疑他们中间有人是通政司的,要不然就是受到过特殊培训,个个都很是低调沉默,就是做菜喜欢放点辣椒,手艺没有家里厨娘的好。
  “辣。”顾三元眉头皱起,“太辣了,比以前吃的都辣。”
  顾青云呵呵一笑,道:“现在天气湿热,吃点辣的好,你不习惯的话,下次让他们煮点清淡的。”百里不同俗,这里虽然挨近越省,可气候饮食之类的还是带有较为明显的地域特色。
  顾三元喝了口清汤,猛地摇头说道:“叔,我可不敢。您看陈大人的那个漂亮侍女今天恃宠而骄,嫌弃饭菜不好吃,结果被陈嬷嬷怒骂了一顿。哼,陈大人和您都没有嫌弃,她那个小丫头有啥好嫌弃的?”
  顾青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这次考差,规定正副主考官不能带家眷,不过仆人肯定是要的。像他,一切从简,认为不用带那么多人,而且家里的仆人数量本来就不多,加上简薇那里有两个孩子,都是妇孺,更不可能带多了。反正有三元帮他洗衣服再做点杂事即可,其他的事他可以自己做。
  至于陈大人,只带了四个仆人,两男两女。两男是健仆,两女一个是妙龄的丫鬟,另一个是中年妇女,是管事。
  至于丫鬟的用途,顾青云能理解但不会效仿,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行馆里的日子过得极为安静,不同于在路上官员们的热情,这里没有地方官敢私下来登门拜访。实在是每到三年一次的乡试,这座小院子太显眼了,每天都有热情的人们探头探脑地在不远处观望,那些官员可不傻,可不敢破坏规定,更别提门口还有禁卫军把守。
  每天暗地里背一遍试题外,顾青云无聊之下,能做的就是吹箫。在圣旨下达后,顾青云知道流程,清楚有段时间会无聊,就把竹箫带来。这下子,总算可以解闷了,算是重温以前的情怀。
  再不复习,以后小石头都比他吹的好了。
  可惜他的隔壁住着陈学士,怕吵到对方,每天吹箫的时间不能长。
  而陈学士也颇为淡定,一直在画画,画完后还和顾青云一起欣赏,之后又烧掉。这让顾青云很是心疼,不止因为陈学士画得惟妙惟肖,也因为那些颜料纸张都是上等货,烧掉的可是活生生的银子啊。
  这让有些财迷的他如何不心疼?即使那不是他的钱。
  时间过得有些慢,他们一共在行馆里住了九天,在这九天里,顾青云察觉到自己和陈学士的关系比以前亲密了些,起码偶尔他们会谈起家人孩子,不只是工作。
  这方面,顾青云就向他请教不少问题,毕竟陈学士族里几代都有人考中进士,族里的子弟很规矩,没听说有谁在外面惹是生非,名声很好。
  顾青云很喜欢和别人交流这些培养孩子的事,他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资质,这辈子能爬上四品,进入高级官员的行列,他就觉得已经算是成功了。可他的后代不同,小石头和小鱼儿读书的环境比自己小时候好太多,启蒙的人有自己和老师在,再加上小石头在皇家书院度过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大大方方的,有时候他还发现小石头已经有腹黑的苗头了。
  要不然在皇家书院,即使有陆煊护着,他也不可能和一帮小伙伴的关系那么好,不单单是在书院里腻在一起,连放假回家都要在一起玩,没有遭到别人的排斥。
  最明显的是,每次在家里请小伙伴来做客,第一次顾青云和简薇提点过他后,小石头就做得井井有条,几乎没出什么差错,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让他的小伙伴们尽兴而归。
  此事虽小,还是让顾青云和简薇颇为振奋,以小石头的年龄看,起码这代表着自家的大儿子不是那种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好不容易,时间终于到了八月初六,一大早的,湘省巡抚就派人送来表里各一端,金花一对,并请他们前去巡抚衙门赴宴,在请了三次后,顾青云两人这才坐上轿子前往。
  至于表里和金花,其实就是衣料布匹和金钱雕成的花,这实际上就是给他们的差使费,顾青云知道正主考官得到的是表里各两端,金花两对。这是正常收入,他们可以大大方方收下,不必担心。
  宴会名为入帘宴,不单是他们,同考官也要一起赴宴。本朝的同考官是从湘省中进士出身的府县官员中抽调的,如果有大儒和退休的高级官员也可请来担任同考官,巡抚和总督都在内。
  毕竟三年一次的乡试,朝廷非常重视,真是为国选人才,是朝廷的根基所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同考官还分为内帘官和外帘官,内帘官主要负责阅卷,陈学士和顾青云商量过后,觉得湘省这次参加乡试的秀才较多,根据报名的名单,都有三千多人,于是就召集内帘官十人,这是从吏部那里拿到符合条件的名单,到达这里后才公布名单抽调的。
  这是他们在行馆里唯一做的公事。
  而外帘官人数不固定,主要负责巡视考场,维持考试秩序等。负责保护顾青云和陈学士的禁卫军头头就是其中一个外帘官。
  内、外帘官就相当于文武官,还可以起到相互监视的作用,防止对方有舞弊行为。
  此次入帘宴的规格很高,巡抚和总督极为热情,不因为顾青云两人的品级低而看低,相反,他们热情得让他很不自在。
  只是看陈学士习以为常的样子,顾青云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自己二人毕竟是钦差,回京后陈学士得向皇帝复命,自己的总结报告也要交到皇帝手中,他们当然会有所忌惮。
  这样一想,顾青云就淡定下来,大家相互吹捧,只说些湘省的风土人情和无关痛痒的话语,有关于科考的事情几乎是一字不提。
  大家不敢喝酒,吃过饭后,他们所有的考官就乘着轿子直接进入贡院。贡院经过几十年的慢慢修缮,占地面积极大。这时,内帘官会进入后堂的内帘处所,门口有军士把手,外帘官则在外查看考场。
  其中考场条例还规定,内、外帘官不能互相见面,除了顾青云和陈学士可以自由出入外。
  特别是录取名单出来前,内帘官除了批阅试卷,不能参与其他事,不能出入,只能待在内帘的院子里,而每天的饭菜会有人送进去。
  为此,大家的衣服行李也得搬进去,毕竟要在里面住二十天到一个月,具体时间得看阅卷时间。
  进入贡院后,陈学士就按照科场条例的规定宣读:“诸位大人,凡衣服等物未能携带完全,许于初六、初七两日派人回家自取。自初八日举子进场及三场完毕后,不得仍向家中索取任何物品。违者,本人自会向陛下如实禀报。”
  有些省人数较少的话,秀才们就会在初九凌晨才进场。湘省是个大省,人太多,初八晚上就得开始进场了。
  “喏。”众官员应声,这里的人总有几个官职较高的,可这是在贡院,正主考官的权威最大,主要是他有圣旨在手。
  住进贡院后,顾青云等人相互认识了下,再休整两日,一直等到八月初八上午,顾青云和陈学士开始出乡试第一场考试的题目,他们最迟要在巳时正写好题目。题目出好后,立马让刻工入内帘,再封闭门户。然后在未时开始印刷试卷,要求子时全部印刷完毕,在这中间,两位主考官与其他十名内帘官会一起监督。
  关系到自家的身家小命,大家都会很谨慎。
  之后就是等到八月初九的黎明寅刻,再把试卷分发给诸位考生。
  这样,乡试就正式开考了。
  *
  在顾青云等人刚进入贡院时,一直关注他们的秀才们立即就得到消息。
  事实上,自从顾青云和陈学士踏上这片土地后,关于他们的小道消息就没停过,纷纷扬扬,有真有假。
  可如果顾青云在现场的话,他肯定很佩服那些人,也不知道谁的消息那么灵通,竟然能把他的出身背景扒得干干净净。
  “陈大人是山东人,他的消息可能有误,顾大人就不同了,他是咱们邻省的,还和咱们湘省的庞大人是进士同年,庞喜林庞大人是探花,顾大人是传胪,八年前就考中进士,人家当时才二十三岁,和庞大人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
  “顾大人在京城颇有名气,他写过的书极多,最为出名的是两本算学书,咱们赶紧去买。”说到这里时,说话的人就会压低声音。
  不过这已经是落后分子了,自从知道顾青云和陈学士的名字后,只要是署有他们名字的书籍就极为畅销,直接卖断货,最后是一书难求,甚至连隔壁越省的书肆也来凑热闹。特别是何家书肆,他们一直和顾青云、谢长亭有联系,顾青云出版的所有书籍,他们都在越省铺货。
  要知道,顾青云自从出版算学书,又引起轰动后,他现在可是越省的名人。更别提何家书肆的老板和顾青云是同乡,还是同一个镇的,更是要大力宣传,互惠互利。
  “今日是初六,所有的考官都已入闱,陈兄,这次乡试你可有信心?”静静听了一会儿酒楼里众人热烈讨论的消息,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三名青衫打扮的秀才,只见其中一名气质沉稳的中年人开口询问。
  他口中的陈兄和他一般的年纪,只是身上的服饰布料明显看得出比对方差一筹,还面有风霜。
  陈桥摇摇头,又点点头,苦笑道:“李兄,在下天资驽钝,要考上如何容易?在下已考两次,这是第三次了。”
  “陈兄,不可自怜,兴许这次运气好就能考上呢。”三人中,年纪最轻、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秀才安慰他,他大约二十出头。
  陈桥摇摇头,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两次连副榜都没上,这次想考中谈何容易?终究是自己学问不够。
  “在下倒是觉得这次乡试有把握。”月白色长衫的秀才面上露出自信的神情,侃侃而谈,“你们单看主考官是谁就知道了,在下精通算学,顾大人所有的书都买来仔细研读过。在下敢保证,有顾大人在,算学题一定是他出的,陈大人可没听说过精通算学。”
  李姓秀才闻言低咳一声,含笑问道:“蒋贤弟,所有的书?包括黄粱先生写的话本吗?”
  身穿月白色长衫的蒋秀才顿时一怔,随即脸色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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