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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孙兆峰一大早就赶到片场,彼时天才刚刚亮,恰巧施源收工回酒店休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孙兆峰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施源,只见施源脸色疲惫,脚步虚浮,他一愣,问道:“他是怎么了?熬了个通宵?”可熬一个通宵也至于这么的……虚弱吧?明明之前见着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帅小伙呢。
  孙兆峰的经纪人比他稍小,名叫刘成。
  他笑着回道:“嗯,不过我听说施源昨天下午就在片场了。”
  意思就是熬了一下午又一通宵?难怪。
  施源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浑浑噩噩,还是经纪人提醒他才注意到站在自己前方的孙兆峰,他实在精力不济,强撑着上前打过招呼,“孙老师,你们来了啊。”
  孙兆峰年过五十,资历在那,又是圈里的大前辈,就是陆秋陆导也会称他一声老师。而且他应该是同龄人中保养得好的,那张脸上不见老态,虽然有些岁月给的皱纹,却反而愈加多了层魅力。
  他脾气性格也是很好,打趣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受了什么虐待。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施源苦笑:“我这还算好的,从容还在里面呢,看陆导那状态,一时半会恐怕还走不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拍越累,怎么陆秋越拍越精神?那双眼睛晶亮亮的闪着光,活像个几百瓦的照明灯。
  “哦?”
  “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施源几乎是飘着走的,孙兆峰摸着下巴,还真有点好奇了。
  一路往里走去,越能看到一些恹恹的工作人员,直到走到拍摄场地,也就是剧中顾家所住的两层楼房前,那里围着的人最多,也最为安静,应该正在拍摄中。
  他放轻了脚步,悄声走了上去。
  可他越走进,越觉得似乎不对。——因为那些围观的人们情绪似乎不正常?他又一细看,眼里闪着红光,这是要哭啊!
  刘成拉了拉孙兆峰,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场中央。孙兆峰抬眸看去,果然见着半隐在阴影里的从容,或者说是顾玉。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的那身,然而此刻,原本服帖的服饰此时竟然显得空荡荡的,让她看起来愈发的弱不禁风,连那一贯的明媚笑容都变得黯然起来。
  她手上还端着给父亲的药碗,小脸上满是希冀。——喝了药就会好了吧?
  她快步走着,步伐越来越快,还得照顾着药水不会洒了出来,。也就是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那叫声里隐含着悲痛和绝望,随后便是越来越大声的呜呜哭泣——
  顾玉的步伐顿住,脸色雪白,难掩疲色,眼神颤了几颤,似乎一个风吹便能让她倒下一般——
  孙兆峰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了,他发现,从容对小细节的处理非常妙,比如说她可能也因为屋里的声音而猜到了某种可能,他以为她会直接摔了药碗直接跑进去看一看,这一个镜头也就算完了。
  然而她并没有,反而是抓着托盘的手越来越用力,却也几不可见的颤抖着,颤抖着,药汁也不可避免的洒了出来,雪白碗口上流动着黑色的药汁,似乎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虽是如此,那碗依然稳稳的立在托盘里。
  他看出来了,她这是依然抱有希望,而那碗里的药,就是希望的寄托。
  ——吃了药,总会好的吧?
  她再次提步,走了进去,虽然步伐快速,却凌乱踉跄。
  只一眼,她的双手再无力气,瓷碗“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
  陆秋满意的喊了卡,点着头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果然,放开了让从容自己来演,效果更好了。
  自从昨晚上发现从容领悟能力不错之后,他就不再设定那些条条框框让她比着演,反而更为期待她自己的诠释。因为他发现,从容对剧本本身的领悟能力和她的脸是成正比的。
  也或者是和老太太那近一个月时间的相处,让她对这个人物的领悟更为深刻。
  她不是花瓶!
  陆秋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等这几个镜头拍完,一大上午就过去了。
  从容现在几乎不用演,走路都是虚晃的,精神不够,幸好陆秋良心发现,终于允了从容回去休息。
  孙兆峰自从早上见了从容的那一幕戏之后,就有意和她说话。
  他问道:“你的戏是谁教的?”
  从容笑:“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就学的表演,之后又演了几年的戏,慢慢摸索着来的吧。”还有就是有个卫东玄这样的高手,她不认真努力恐怕会被他越甩越远。她不想和他有着太大的差距,她想成为能够和他匹配的人,虽然他并不在意。
  “那就是科班出身的?”难怪了,有过系统的学习和半路出家的确实不一样,兀自想了一会儿,又见从容眼下青色一片,笑道,“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陆秋的习惯还是没变,一拍起戏来就六情不认。”
  从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确实快熬不住了。”
  “嗯,去吧。”
  直到从容走远,孙兆峰又去看了陆秋,陆秋和从容一样熬了个通宵,他本就瘦弱,此时脸色更是苍白如雪,可他的眼神却雪亮,不见倦色,反而愈发的神采奕奕。
  孙兆峰一直觉得陆秋是个变态,此时更是这么觉得了。
  “我说小陆啊,你都不累的?”
  陆秋茫然的从镜头前抬起头来,“累?不累不累!孙老,你是准备好了?”见孙兆峰一身戏服,连妆也化好了,他满意拍掌,又招来人问场景布置好了没,见那人点头,更高兴了,对孙兆峰说道,“我现在感觉非常好,来,我们先拍一遍!”
  孙兆峰:“…………”工作狂魔啊!_(:3ゝ∠)_
  剧组的工作紧锣密鼓的开展着,从容也回了酒店呼呼睡了一大觉,再醒来时,天色都暗了下来,脑袋还有些疼,就连嗓子都有些不舒服,吃了感冒药,又叫了晚饭在房间里吃了,成万里这才找了过来。
  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从容凭借《神偷5》入围金鼎奖最佳新人演员了。
  这下好了,头不昏嗓子也不疼了,她惊讶道:“真的?”
  “真的真的!而且依我看,这个奖项有八分的把握是你的了。同期入围的几个都没你有人气,电影票房和口碑也不如你,而且论演技的话,你也是不差的,等着罢。”他非常看好从容,所以才有底气说这话。
  说不想拿奖那肯定是假话,对于奖项的肯定,从容是特别期待的。她兴奋激动了一会儿之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就激动成这样,到时失望的话岂不是不好?但这个奖项一生中又只有一次,说不想要那纯粹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还是得平常心。
  她笑了会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嗯,希望吧。”如果没拿到的话,她就再努力,总会有奖项肯定的。
  成万里见从容这样,一想自己居然还没她看得开,无奈笑道:“放心吧。只是金鼎奖是在十一月左右颁奖,到时要去的话,可能和剧组这边的时间又冲突,得着陆导请假。”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请假到没什么,谁没点事不是?只是这陆导是出了名的严厉,平时好说话,可你如果耽搁演戏的话,他是天王老子都不会认的。
  想到此处,他又道:“看来我要提前说说,好早做安排。”
  从容点头:“嗯。我多辛苦些争取空出那两天的时间吧。”
  成万里点头应下,最后嘱咐从容多休息,便兴冲冲的走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或许还可以借着这个新人奖的提名接一两个代言……
  从容是真的很高兴,成万里一走,就和卫东玄报喜去了。虽然她的那点小成就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而且当初卫东玄一出道,可是横扫了三大电影节的最佳新人演员,一时风光无两。
  卫东玄早就听朱庆宏提过这个消息,所以听到从容的话时虽然没有太过惊讶,“嗯,又朝着梦想迈进了一步。”
  从容挑眉:“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还有,你怎么就知道我梦想是什么了?”她又没和他说过,他怎么能知道?
  卫东玄笑:“因为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会得到提名并不意外。”
  从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发现这人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见此,他又继续说道:“虽然你没和我明说,或许也没和别人说过,但我还是能知道一点。”
  “知道什么?”
  “电影界最高的奖项,你不是一直在朝着它努力吗?”
  从容轻笑着应,没有否认:“是!对了,你第一次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时候,心情怎么样?是不是也是这样意料之中啊?而且我看过那个视频,感觉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也不见特别的高兴或激动。
  卫东玄抹着下巴,想了想,“惊讶还是有的,而且当时我还年轻,难免年轻气盛,别看我表现得镇定自若,或者心里都激动惨了呢?”
  “骗人。”她嗔道,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让自己别紧张,放轻松,也或者是怕她希望越大到时失望了肯定心伤。
  年轻时的卫东玄虽然不及现在沉稳大气,却已隐隐有着现在的影子,当时公布奖项的时候,才二十岁的他,穿着一袭黑色正装,只轻笑了一瞬,站起身来,举止得体,悠然自若的上台领奖,连获奖感言都随口拈来。
  她是真没看出来,那样的他,有哪里激动或是兴奋了?
  他低低笑起来,听着电话那边的沉静,他揉了揉额头,低低道:“从容。”
  “嗯?”
  “从容。”
  她咬了唇,听他轻唤,“嗯。”
  “我想你了。”
  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似含着无边的寂寞和思念,从容心里悸动,甚至想着如果此刻他在她面前,她肯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我也想你。”
  他低低笑开,好看的侧脸在阴影里愈发俊美,只听他道:“之前听人说相思入骨,相思入骨。我还不信,只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却是信了。从容,这辈子你恐怕都甩不开我了。”
  这一刻,从容真想不顾一切的飞到他身边去。
  但是不行啊,明天早上还有她的戏,整个剧组都等着她,就算辛苦一些去看一眼,可时间那么紧,去了也赶不回来,而且她不是真正的毛头小子,她顾虑太多。
  她没办法顾大局。
  卫东玄那边多半也是一样。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那么想她,哪怕只是来看一眼,待个几分钟也好,可他没来,那就说明真的是没时间,他那边也有一大摊子人等着他,他虽然随性自在惯了,可如果他一旦答应了某件事情之后,他的责任心也不会允许他乱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挂电话,虽然不能见面,可开着电话睡觉好像彼此都离得近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从容的手机里就被充值了一大笔钱。
  从容轻笑一声,他大概是突然发现居然还可以这样,是准备打持久战了。
  忙碌的拍摄期间,从容饰演的顾玉也终于由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慢慢变成了一个有些忧郁和躲闪的女孩。
  母亲远嫁,她被迫和陆礼分开,虽然彼此间通着信,可渐渐的,俩人之间的信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她有预感,或许回不到最初了。
  而新的家庭并没有给她安全感,她母亲作为继室入的门,还带着她这个拖油瓶,新家规矩森严,她之前那些被人夸奖的开朗活泼在这里是不适用的,是没规矩,会让母亲被婆母训斥,她也渐渐收敛起了自己原本的性子,变得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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