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土匪和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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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位叶公子的身份,晓媚终于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敢这么狂了,感情人家是掌管大雍半壁江山的叶家人,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外孙,也难怪会这么嚣张呢!
  她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既然这熊孩子有意刁难他,为大局着想,她让一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笑道:“宋公公不用为难,本妃不会跟个孩子较劲儿的,既然他不高兴被打搅,本妃下午过再过来罢。”
  说着,抽身向外走去。
  然而,马背上的少年听到自己被说成是孩子,一张俊脸顿时黑下来了,他哼了一声,打马赶过来,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晓媚,面色不善的问:“喂!你说谁是孩子呢?”
  晓媚一看他面带怒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点儿头疼的说:“好吧,是我说错了,可是我已经把球场让给你了,你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跟一个小女子一般计较吧!”
  她刻意把‘大男人’咬得很重,叶宇轩从一个‘人性的孩子’被抬举成了大男人了,自然不好再继续为难这个‘小女子’了,不然他就成了她口中的‘跟小女子一般计较的小孩子’了。
  他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烦躁的说:“快走快走,别让小爷再看见你!”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球场又不是你们叶家的,凭什么要赶别人走?”
  闻声,晓媚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少女,骑着一匹红马,绾着高髻,一身英姿飒爽的湖蓝色胡装,不紧不慢地从绿油油的草地踱步过来,手上的马鞭扬起来,她抬着下巴,毫不畏惧的看着叶公子,显然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少女的身后,跟着两个一样打扮的婢女,两个婢女眼神锐利,身姿矫健,虽然打扮得像大户人家的丫鬟,但气势上更像是能打能杀的江湖女子,应该是那说话少女的保镖吧!
  坐骑带着少女渐渐走近,晓媚礼貌的向她点点头,毕竟人家为自己说了话,于情于理她都该向人家致意的!
  少女却没有看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挑衅的盯着马背上的叶公子,嘲讽的说:“本县主最看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特别是依仗家里的势力欺负别人的男人。”
  叶宇轩脸色一黑,瞪着少女道:“母夜叉?谁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人了?你给小爷说明白了?”
  被当众称为‘母夜叉’,少女的脸挂不住了,她用手里的鞭子指着叶宇轩,气咻咻的叫说:“六土匪,你要是再敢叫我母夜叉,当心我去告诉姨母打你!”
  叶宇轩一看踩到了少女的痛楚,得意的咧开嘴笑起来:“说,你急什么,反正你这性子也嫁不出去了,夜叉就夜叉呗,正好,有了这个大名,也就没人敢惹你了!”
  说完,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少女气极了,看着少年哈哈大笑的样子,越看越生气,忍不住一个马鞭甩过去,不偏不倚正打在了叶宇轩的马头上。
  叶宇轩的坐骑受了惊吓,扬起前蹄子仰脖子咻咻叫着,后腿儿一直就立了起来。叶宇轩是个练家子,手臂上的缰绳一紧,勒住马头,夹住马腹,原地绕了几圈,跟在叶宇轩身边的几个随侍也急忙来拉住马匹,免得马惊了,伤到这位金尊玉贵的小主子。
  偏那少女不嫌事儿大,见马被安抚下来,又冷不丁一鞭子抽了过去,这下,马彻底惊了,“咴咴”的嘶鸣了一声,撩开蹄子向人群外冲去。
  “公子——公子——”
  随侍吓得脸都变色了,一边大喊着,一边拔腿追了过去。
  “哈哈哈哈……该!”
  少女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像是在看一场好戏,她身后的一个丫头不有点儿担忧的说:“县主,叶公子不会有事吧!”
  “他会有事?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么点儿小事还能难得到他?”少女爽朗的大笑着,又补了一枪,“怎么对得起他六土匪的名号!”
  果然,没两下,叶宇轩便将受了惊吓的马儿安抚下来,一驯服,切齿道:“母夜叉,小爷是没事儿,不过,你可有事儿了!”说着,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大声叱喝着,朝这边又奔了回来。
  被称为母夜叉的少女一看形势不对,也不傻,赶紧一紧缰绳,骑着马跑路了。
  “站住,母夜叉,有种你别跑——”
  “不跑才怪呢?六土匪,有种抓到我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跑出了球场,连他们的奴才都跟着呼呼啦啦的跑出去了,诺大的球场,顷刻间就只剩下了晓媚和荷花芙蓉,以及给晓媚送球杆的宋柯。
  “呵呵,王妃娘娘,叶公子和永嘉县主怕是得闹上一阵子,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要不,您先练着?”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晓媚一锭金子的宋柯殷勤极了,屁颠屁颠的把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球杆送到了晓媚的手里。
  晓媚奇怪的问:“宋公公,永嘉县主是谁?怎么敢对叶公子如此无礼?”
  宋柯笑道,“永嘉县主是乐曦公主的女儿,而乐曦公主和乐庆公主都是太后娘娘的嫡女,和乐庆公主相反,乐曦公主生了四个儿子,却只生了永嘉县主一个女儿,所以宝贝的很。只是,永嘉县主自幼便跟哥哥弟弟们在一起厮混,学了一身的男儿的习气,听说是女红针凿一点会不会,舞枪弄棒倒是有两下子。”
  这下,做为吃瓜观众的晓媚明白了,怪不得这位县主敢跟叶家的二世祖这么放肆呢,原来人家也是金枝玉叶啊,母亲是大雍的嫡公主不算,父亲还是掌管京城安全的殿前都点检,京城二十万禁军可是握在人家的手里呢!
  宋柯跟晓媚说了几句,便把手里的球杆儿交给了晓媚,又对着场外挥了挥手,接着便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骑着马走了过来,晓媚之前挑的那匹马也被一个容长脸面的小太监牵过来了!
  这两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便是宋柯给晓媚找的师父了,她们是这球场的老人儿了,专门负责教皇室女子骑马和马球的,经验十分丰富。
  见礼后,两位师父很快带着晓媚进入了正题,先是教她骑马。
  “上马须站左,斜后方一些,”女师傅教的很仔细,“否则容易被马蹄踢到。嗯,对,左手再拿住缰绳和马鬃,左脚放进马镫。”
  晓媚记得前世在马场,古风也是这么教她的,刚学骑马时,他信不过别人教她,就亲自上阵,每次她骑马的时候,他都会牢牢跟在她的后面,护得宛如城墙,完全不会让她有一点不慎摔倒下来的机会。
  记忆一点点的苏醒,她的心中百味杂陈,既有暖流划过,又有苦涩泛起,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抓住缰绳和马鬃,一边蹬进银环马镫。
  “脚尖蹬地,借助冲力朝上,身子不要紧绷,小幅度地转体上鞍,”女师傅在一边指挥着,然而,晓媚的心里却一直回忆着前世的事儿,师父再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凭着她前世的经验,她稳稳的上了马,拉着缰绳朝前面踱了个来回,就基本适应了。
  对骑马,她本就很熟悉,之所以在装模作样的来学,完全识为了掩人耳目,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在她的记忆中,前身一直身居内室,根本就是没骑过马,甚至连摸都没摸过,这会子若是无师自通,拿过来就能骑,一定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她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只好练习起来,不一会儿,便能驾着马小跑起来,随着马儿的奔驰,风儿一小股一小股扑在脸上,好不畅快。
  荷花和芙蓉见主子这么快就能骑着马跑了,虽然有点儿惊奇,但晓媚毕竟是当着她俩的面儿从零开始学的,所以也都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以为晓媚是聪明伶俐,学的快而已!
  晓媚越骑越快,不觉已经在宽广的求场草坪上驰骋了起来,深秋的风,夹着薄薄的凉气,在天高地阔的空旷地方,更加清凉,中午的艳阳下也挡不住,风儿一小股一小股扑在脸上,吹得脸蛋儿红扑扑的,生机勃勃而又充满了年轻的朝气。
  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学习,后来,就是为了抒发情绪而纵马奔驰了。
  草场宽阔平坦,一望无际,骑马纵情奔驰在这绿色的海洋中,心也变得开阔起来,前世那些不愉快的事,在此情此景下,也变得模糊了……
  驰骋中,一身湖蓝色胡装的永嘉县主不知什么时候转回来了,她看了一会儿纵情驰骋的晓媚,大声道:“喂,咱们赛马吧!”
  晓媚停下来了,扭过头谦虚的笑道:“我是今儿才学的骑马,哪比得过县主呢?县主若有兴致的话,不如等我把马术练熟了咱们再比吧,不然凭我现在的水平,县主就算是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她可不想跟这位小姑奶奶比试,谁知道她的马术如何呢?万一她不小心摔下来了,她岂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真没劲!”
  被拒绝的永嘉县主嘟囔了一声,撅起了红润润的小嘴巴。
  这时,晓媚忽然发现她另一侧白嫩的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的鞭痕,虽然没有破皮,但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看样子是刚刚被打的。
  “县主,你的脸……”
  晓媚刚想说让她找太医看看,敷点药什么的。
  谁知永嘉县主进毫不在意的一挺胸脯,大声道:“没什么,一点儿小伤罢了,平时我折胳膊断腿儿的时候多着呢,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的。”
  这一番豪言壮语吗,把晓媚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永嘉,真是闺阁千金吗?还折过胳膊断过腿,太可怕了!
  永嘉发表完自己的豪言壮语,又眼珠子一转,说:“姐姐,您也骑了半天的马了,不如咱们出去转转吧,下了骊山往西三里多的地方,有一个骊山镇,热闹又繁华,镇上还有说书的,唱戏的,要不,咱们去逛逛吧,顺便在镇上吃午饭!”
  说完,没等晓媚答话,永嘉的的一个丫头小心的开口说:“县主,公主吩咐过不让您随便抛头露面的,而且,也不让您随便上街。”
  永嘉脖子一梗,反问道:“谁随便抛头露面了?这不是坐车去吗?再说了,我又不是随意上街的,我是陪楚王妃去逛街的好吗?”
  说着,也不管晓媚愿不愿意,挽住了她的胳膊,脚不沾地的往球场外去了。
  晓媚被她拽着,又不好挣开,只好跟着她往前走。
  一边走,永嘉一边儿合掌小声的拜托着:“王妃姐姐,千万别拒绝我啊,我刚刚把六土匪给打坏了,回家我娘一定会罚我的,您就行行好,帮我避一避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晓媚自然不好拒绝了,她被永嘉拉着坐进了公主府的马车里,永嘉一声令下,车夫赶着马车,往永嘉所说的小镇去了。
  小镇名为骊山镇,原本是个不大的小村落,村民们多已打猎为生,后来,皇上在骊山修建了行宫,众皇亲贵胄们也纷纷到骊山修建别院,这个小村落才渐渐的发展起来,逐渐成了一座镇子。
  小镇地面不广,人烟不稠,却也有热闹去处,那就是镇中的西街口。两条最大的街衢在这里交会,四五家酒楼,三两爿茶馆,街头街尾各一间布庄和成衣铺,每年秋冬两季,皇上来骊山秋狩或避寒的时候,还会有戏班子和卖解班子。
  当然,常年都最热闹的,就要数西街口第一家的酒馆“丰乐楼”了,酒楼老板人称“快嘴刘”,曾是个跑江湖说书的,后来因相中了骊山这块风水宝地,就在骊山镇上落了脚,每逢陛下秋狩来骊山,快嘴刘仍会搭台说书,陛下带的随从众多,皇亲贵胄和臣子们手底下的人也不少,轮到底下人休沐的时候,常有人到镇上来散心,每每来人,都会被吸引到丰乐楼来了。
  晓媚和永嘉坐着马车,在王府护卫和公主府护卫的护送下,来到了骊山镇西街口的丰乐楼,撩开车帘,便可见酒楼门边高悬的红纸书目,上书:“穆皇后千里送军粮,众将士感恩誓效忠”。
  晓媚带上帽帷,永嘉也抓起自己挂在车壁上的帽帷扣在了脑袋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在丫鬟和侍卫们的簇拥下进到酒楼里。
  这会儿,来酒楼喝酒听书的人早已坐满大半个厅堂,中央有一个高出尺许,半丈见方的小台子,摆了一张花梨木桌案,后头站着快嘴刘,整了整衣冠,喝了口香茶,清了清嗓子抚尺啪地在案上一拍,就要开讲。
  正对台子的最好座位,已被一名衣着华美的中年妇人,领着丫鬟小厮各两名占据了。这位中年美妇晓媚认得,乃是她大伯李靖的嫡长女,嫁给礼部侍郎做继室的姐姐诶李琦,李琦也是个书迷,今儿是特意赶过来听书的。
  晓媚和永嘉带着这些人前呼后拥的走进来,想让人不注意都不可能了,李琦也看到她了,笑盈盈地向她招手,“这不是媚儿么,过来跟姐姐一块儿听书吧,我这里位子好,听得清楚。”
  晓媚对李琦一向很有好感,见她诚心相邀,便欣然同意了。
  她带着永嘉和一众下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李琦的座位处,刚坐定,就听快嘴刘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诸位客官”。
  于是,四下里的噪杂立马安静下来,听他开始说书:“上回说到,大晋的秦王殿下,也就是现如今的太上皇,被派往岭北收复失地……”
  快嘴刘表情夸张,唾沫横飞地说遥远的大晋国太上皇和太后当年的故事。
  其实,这个故事从他上月就开讲,十余天下来已经积累了很多听众,大家都对大晋这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国度非常向往,因为听说那个国家国富力强,百姓安居乐业,碰上灾荒之年,国家还给拨银子,盖新房;小孩子读书不用自己花钱,都是官府免费开设学堂,让穷人家的子弟也有受教育的机会;那些孤寡残弱,无人赡养的老弱病残也由国家掏银子赡养,听说在大晋的国内,有数百家赡养堂,专门用来养这些无家可归又没有生存能力的可怜之人的!
  ……
  永嘉县主坐下后,开始还好奇的东张西望,但很快就被快嘴刘讲的故事吸引住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半步,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鲜的故事呢。
  “秦王妃筹集了军粮,解了秦王的燃眉之急,使得三军上下,对她敬佩异常,秦王妃见众将士多日来吃糠咽菜,心中十分不忍,欲给众将士改善一次伙食——”
  “列为看官,你道给十万大军改善一次伙食得多少肉菜么?”
  台上快嘴刘故弄玄虚的停住了嘴,精亮的眸光扫在了每一个客人的脸上,似乎在等着大家回答。
  台下的永嘉一听,立刻扳了几下手指头,拧着眉毛算了一会,抬头大声道:“一万斤!”
  她这一声尖叫极为突兀,把听客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哄笑声中,永嘉吐了一下舌头,讪讪地垂下头去。
  晓媚哑然失笑,这个永嘉,虽然跟恪靖同样贵为县主,可却比恪靖可爱多,也真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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