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夜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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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鎏抬头看了二夫人一眼,她脸上的笑说明她是故意拿话激大老爷和大夫人的,金鎏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上前拉了拉大老爷的衣袖,小声道:“父亲,你今日没有东西送给金鎏吗?”
  “什么?”大老爷低头看着金鎏,所有人也都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金鎏一脸害羞的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摆绞了绞,小声问道:“今日是金鎏生辰,母亲和大姐姐还有几位姨娘都送了贺礼给金鎏,连毕宁郡主和白家六少爷都送了,难道父亲没有东西要送给金鎏的吗?”说完,金鎏抬起一双乌黑的大眼一脸期待的望着大老爷。
  金鎏的娇憨模样让几位姨娘都笑了起来,大夫人挑眉看了二夫人一眼,见她脸上露出吃惊的模样,心里一阵得意。
  “鎏儿!”大老爷没说话,茹夫人为金鎏的莽撞担忧起来,紧张的唤了她一声。
  大老爷却对她挥了挥手,大手直接按在了金鎏的头顶上,笑道:“你倒是贪心,这么多人送你东西了,你还想要,你大姐姐和五妹妹生辰我可都没送她们什么……不过,既然你已经开了口,那你说吧,想要什么,送你便是了。”
  “只要是父亲送的,金鎏都喜欢。”金鎏低声说道。
  “这可难办了……”大老爷伸手摸了摸胡须,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到了,只管开口跟我要便是了,这样可好?”
  “好!”金鎏满口应下,羞涩的笑着,抬头看了大老爷一眼,又忙低下头去,转头去看后面的茹夫人,余光却瞄到二夫人与宝姨娘的视线交流,目光一敛,收了回来。
  “好了,老爷,就别逗孩子了,赶紧去洗漱一下换身衣裳吧,等你回来我们也该开席了。”因为替自己和大老爷解了围,大夫人并没有对金鎏逾越金桐汐和金幸汐的行为恼火,反而对她露出了慈母一般的笑容,道:“我们小三儿都要饿了。”
  “夫人说的是,那我先回房换衣裳了。”大老爷点头,真准备走,突然又转身在戏台上看了一圈,问道:“小五儿不是最喜欢和加班的戏吗,人呢?”
  金鎏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朝大夫人望去,正好与大夫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小五儿身子不适,我让她在屋子里歇着了。”大夫人移开视线,语气平静的说道。
  “可严重?要不我去看看?”
  “不用了,感染了一点风寒,我去看过她,喝了药睡下了。”大夫人道。
  大老爷闻言没有再多问,转身下了看台。
  一出《凤头钗》唱完,大老爷也换好了便服出来,戏台下面的敞轩里已经备好了几桌酒菜,因为没有请外面的宾客,也没有设屏风,金鎏是寿星,和大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一桌,连茹夫人出乎金鎏预料的坐在了她的旁边,旁边还有两桌,一桌是姨娘们带着八哥儿坐着,出了金鎏见过的宝姨娘、梅姨娘外,还有两位没有见过面的赵姨娘和秀姨娘,另一桌便是府里有头脸的丫鬟婆子们,周妈妈和日山家的,王干家的便坐在其中。
  对面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着,这边敞轩里却显得有些安静,仆妇们依次来给金鎏敬过酒后都安安静静的吃着,就是说话也都低声细语,主子们这一桌更是安静,就连嘻嘻哈哈的二夫人也像有了什么心事,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筷子,并不多言,即便在这样的气氛下,金鎏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吃的也很尽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老爷终于吃好起身,金鎏在陪着大夫人何二夫人和喝了一碗茶后,也告退和茹夫人回了芙蓉苑。
  “闹了一上午,我也有些乏了,小五儿还不晓得中午有没有好好用膳。”金鎏一走,大夫人也扶着周妈妈的手站了起来,对二夫人道:“弟妹稍坐,我先去看看五丫头,若是累了,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屋子。”
  “让大嫂费心了,这出《鸣锣报喜》倒是我喜欢看的,等看完了这出戏,我也该回去了。”二夫人起身笑着说道。
  大夫人点点头,“你也刚回来,我就不多留你了,走的时候知会一声,我送送你。”
  “大嫂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又住的不远,就不劳大嫂送了。”二夫人忙道。
  “也好。”大夫人显然也只是随口说说,见二夫人识趣,也省得再费精神,吩咐留在看台的碧巧好好的伺候着后,便下了看台。
  四位姨娘起身送了大夫人,宝姨娘便借口说八哥儿困了,要睡午觉回了住处,另三位姨娘也没在意,依然坐下来看戏,深宅大院,不是逢年过节或者主子生辰,也难得请一回戏班子,她们又都是好这个的,自然不想太早回去。
  二夫人坐着又看了一刻钟,也站了起来。
  “二夫人可是累了?”碧巧赶紧上前问道。
  二夫人转头看了三位姨娘一眼,见她们都聚精会神的看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摇了摇头道:“方才的酒喝多了些。”
  “奴婢领二夫人过去吧。”碧巧看了对面戏台上一眼,唱的正是精彩的时候。
  “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到府上来,有连喜陪着便是了。”二夫人笑着指了身后的丫鬟一下,说道,“我看你也是喜欢看戏的人,这出戏和加班唱的是最好的,你就留在这里看戏吧。”
  碧巧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领了二夫人的情,把她送到台阶处便没有再往下走,站在红木栏杆边津津有味的看起戏来。
  二夫人下了看台并没有去茅厕,而是从旁边的穿堂出了主院,领着连喜快步朝宝和斋的方向而去,刚走到通向宝和斋的回廊,远远的就看见对面金鎏领着佳琴走了过来,还来不及躲避,金鎏已经笑着朝她们走了过来。
  “见过二婶,二婶这是要上哪去啊?”金鎏一走近便笑着给二夫人行了一礼,问道。
  “我……我随便走走,方才吃的有些多,走动走动消消食。”二夫人在惊慌过后很快又回过神了,故作轻松的答道。
  “可是二婶方才可没吃什么。”金鎏说着脸色一整,抬眼望着二夫人,“我还以为二婶是要去见宝姨娘呢!”
  “我……我找她做什么!”二夫人被金鎏看的脸色一变,开口说道。
  “做什么?”金鎏嘴一撅,一脸懵懂的歪头望着二夫人,“难道二婶一定做什么才能找宝姨娘吗?”
  “你……”二夫人被金鎏一会精明一会天真的样子弄的有些蒙了,一脸戒备的望着她,刚要找借口离开,视线就随着金鎏的动作落在她手中随意拨弄的发簪上,“这个……”
  那只发簪是由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雀鸟发簪,二夫人一看便晓得是出自聚宝斋,而且价值一定不菲,大夫人就是对金鎏再好,也不至于会送她这样贵重的首饰,那这个发簪她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
  “这个啊,是毕宁郡主送给我的,二婶你说好看吗?”金鎏没让二夫人猜多久,就主动帮她揭开了谜底,宝贝的抚弄着头上的发簪,羞涩的道:“我也就是碰巧救了白六少爷,毕宁郡主就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丫头救了白小六?难怪毕宁会来这里,白小六在白家可是宝贝一样的人物,可是眼前这个丫头有什么本事能救白小六?
  “这出戏好像要唱完了。”金鎏没有再为二夫人答疑解惑,歪着头听了一下,道:“二婶不回去听戏了吗?”
  二夫人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如何才出来的,看了金鎏一眼,道:“自然是要看结尾的。”说完转身便要走,金鎏却又开口道。
  “二婶觉得隐日居的茶好喝吗?”
  二夫人脚下一顿,不明所以的回头望着金鎏。
  “金鎏倒是觉得正屋的茶好喝呢,不晓得母亲为何要搬去隐日居,难不成是有人要住主院吗?”金鎏状似自言自语的说完,抬头看了二夫人一眼,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呵呵一笑,屈膝福了一福,抬脚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小姐,你说二夫人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回了芙蓉苑,佳琴才一脸担忧的问道,“若是她不明白……”
  “她会明白的。”金鎏却一点也不担心,二夫人和大夫人斗了这么多年,又有了抢院使位置的事,二夫人还能时常在府里走动,可见不是一般没有心机的人,方才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二夫人不可能听不懂。
  佳琴不知道金鎏为什么这么肯定,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想起院子里对着的将军府送来的贺礼,正要问她该怎么处理,便见栀子跑了出来,忙叫住她道:“你这丫头,不在院子里清点东西,这又是要跑哪去?”
  佳琴不问还好,一问栀子的连垮了下来,撅着嘴道:“还东西呢,只是在咱们院子里摆了摆,方才大夫人派了人来,都给搬到主院去了。”
  “什么?那不是将军府送给咱们三小姐的吗?”佳琴不敢相信的道。
  “可不是!”栀子越说越觉得气愤难平,“夫人说怕小姐年纪小糟蹋了东西,先帮她收着,等小姐出嫁的时候再拿出来,可是我方才跟着去看了,周妈妈带着日山家的把那些东西都搬进夫人的小库房里去了,根本没有入宫中的库!”
  “大夫人这样也太……”佳琴闻言一惊,一脸惋惜的望着金鎏。
  入宫中的库,若是账上写着金鎏的名字,日后等金鎏出嫁便是她可以带走的东西,若是入了大夫人的私库,那到时候大夫人给不给便是大夫人的事了,而且即便是给了,也只能算是大夫人给添的嫁妆,跟金鎏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点佳琴和栀子懂,金鎏自然也懂。
  可是金鎏一点也不在意,因为这些她早就猜到了,不管事为了拿捏她这个小丫头,还是为了给金幸汐出气,大夫人绝对不会让她一下子得这么大的便宜的。
  “小姐,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吗?”栀子也望着金鎏,问道,“那些东西可都应该是你的啊!”
  “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在意大夫人便会把东西还回来了吗?”金鎏一脸好笑的望着栀子,见她一副憋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下没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至少我们不是一样都没有捞到,不是还有几样吗?况且拿那么多有什么用,又不能换钱……”说道钱,金鎏突然愣了一下,直直的望着栀子,直到看得她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时候,才猛的一转身,提着裙摆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佳琴和栀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金鎏的身影,赶紧也提着裙摆追了过去,“小姐,等等我们……”
  金鎏一鼓作气冲回了屋,碧玺正在屋子里等着她,见她进来齐声刚要行礼,金鎏已经进了里间,等她回过神来,佳琴和栀子也掀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
  “我们也不晓得。”栀子喘着大气摇头。
  佳琴正要往里间走,金鎏已经走了出来,焦急的问道:“锦盒呢?”
  “什么……锦盒?”佳琴猛的被一问,呆呆的问道,不知道金鎏在说什么。
  “就是这套收拾的盒子。”金鎏从头上摘下雀鸟簪子,“我不是把锦盒放在床上的吗?怎么不见了?”
  “哦,那个啊!”佳琴还是一脸懵懂,栀子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奴婢见着了,就在……”栀子往圆桌上一指,见圆桌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怎么不见了,我记得从里间拿出来放在这里的……难不成是周妈妈来的时候一起拿走了?”
  “拿走了???”金鎏眼睛一瞠望着栀子。
  栀子被金鎏的样子吓了一跳,正不晓得她为何为了一个空锦盒这么着急的时候,碧玺转身从旁边的博古架上取下了一个宝蓝色的锦盒,锦盒上绣着的正是代表聚宝斋的金凤凰。
  “小姐找的是这个吧。”碧玺把锦盒递到金鎏面前,“奴婢来的时候见它落在墙角便捡了起来。”
  “是了是了,正是它!”金鎏一见锦盒眼睛就闪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笑着对碧玺道:“还是你细心。”
  “多谢碧玺姐姐。”栀子也忙谢道,看了金鎏一眼,还是不明白只不过是个空盒子,为何这么上心。
  “这是奴婢应当应分的。”碧玺笑着道,看了一眼金鎏手中的锦盒,“只是不知小姐为何这么在意这个锦盒,这个……不是空的吗?”
  “看上去是空的,只是……”金鎏有所保留的摸了摸锦盒宝蓝色的绒面,又打开来摸了摸盒子里面的内衬,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对佳琴道:“去把剪刀拿来!”
  “是!”佳琴已经意识到锦盒的内衬下一定还有什么了,忙转身进了里间,拿了把小铜剪刀出来,又怕金鎏伤了手,道:“小姐,奴婢来吧!”
  金鎏摇了摇头,接过了小铜剪刀,慢慢沿着盒子的边沿剪开内衬,刚剪了一半,从里面就露出一个小角来,像是纸张叠成的,等全部拆开来,一张被折成长方形的银票就完全呈现在了眼前。
  “这是……”
  “银票!”佳琴接着栀子的话公布了答案。
  “一百两!”碧玺看着金鎏手中打开的银票上赫然在目的三个大字,惊讶的问道:“怎么会有银票在里面,还是一百两!”
  “这才是毕宁郡主送我的大礼!”金鎏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的银票,前世她只知道钱重要,却不知道重要到哪种程度,这一世她才明白钱到底有多重要,没有钱,除了保持表面上的风光,她什么也不能做,现在她有钱了,那她已经计划了很长时间的事情就能实现了!
  一百两啊!金鎏有了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东西都收拾好了?”周妈妈从门口进来,大夫人便听见了动静,把手中的沉香木佛头珠轻轻放在翘头小炕桌上,扬声问道。
  周妈妈进了里间的暖阁,垂首站在暖炕边,“回夫人,都已经收拾好了,夫人可要看账本?”
  大夫人挥了挥手,“你办事我还不放心吗?再说还有日山家的,这点小事她不会出错的。”
  周妈妈笑了笑没有说话,上前提大夫人拉了一下盖在她腿上的褥子,感觉有些不对,伸手在炕头上摸了一下,奇怪的道:“这炕头怎么是凉的,定是下面的火熄了,奴婢让人赶紧去生火。”
  “不用了,我燥的很,没有让人生火。”大夫人没等周妈妈转身便开口说道。
  “这可不行,虽说着下面垫的厚凉不着,可是夫人不是在喝药吗?坐的暖对你身子才好,再说……今儿个大老爷不是在府里吗?”周妈妈看了屋子里的丫鬟一眼,含蓄的说道。
  “他哪有心思上我这来,心里可是记挂着小丫头呢!”大夫人却毫无顾忌的冷笑了一声,道:“不过那丫头倒是有骨气,只是我今日也没有心情伺候他。”
  “那……”
  “夫人,药来了!”周妈妈话还未说出口,碧巧清亮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暖阁的门帘一掀,一阵药香夹着若隐若现的脂粉香,碧巧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周妈妈见状连脸了下来,碧巧的心思她懂,她也最看不得碧巧这副轻浮的样子,正要开口训斥她几句,大夫人却先开了口。
  “把药放桌上吧。”
  “是!”碧巧乖巧的应了一声,轻扭柔软的腰肢把药碗放在大夫人手便的桌上,正要退开,手却被大夫人握住了,“夫人……”
  “你跟着我也有三四个年头了,今年该是……”
  “奴婢十六!”碧巧忙说道,她知道大夫人不会记得自己的岁数。
  “十六啊,正是姑娘家最好的时候……”大夫人的视线在碧巧的身上慢慢游动着,不紧不慢的说着,“也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可有许人家?”
  “奴婢是家生子。”碧巧低声说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家生子要过了二十才能配府上的小子,这是金府一直以来的规矩,大夫人自然明白,此刻握着碧巧微微颤抖的手眼神冰冷,脸上却笑了起来,松开手慢慢的靠回靠枕上,缓缓道:“家生子好,总比外头那些不知根知底的好,我也能放心。”
  碧巧的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了,神经绷的紧紧的,已经猜到大夫人的意思,又怕自己会错意,扭着手低头小声道:“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不明白?”大夫人看了碧巧乌黑的发顶一眼,想起今早在镜子中看见的一丝银光,心里一阵怨恨,紧紧的捏了捏拳头才又笑了一声道:“那我就明说了吧,你也晓得我原是打算让你碧玺姐姐今日去伺候老爷的,可是她是个没有福分的,自愿跟了三小姐,既然是她自己选的,我也就不强求了,倒是你,我见你倒是个聪明的,我若是让你去伺候老爷,你可愿意?”
  “奴婢……”虽然早已料到,听大夫人亲口说出来,碧巧还是感到一阵惊喜,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双手伏地颤声道:“奴婢一切听夫人安排!”
  “好,你起来吧。”大夫人紧紧的握着藏在褥子下的手,看着眼前如花苞一样的少女,道:“老爷这会子在书房,厨房有我为老爷炖的人参鸡汤,你送过去给老爷喝吧!”
  “是!”碧巧感激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强压着自己雀跃的心情,在丫鬟们或羡慕或不屑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大夫人……”周妈妈心情复杂的看着大夫人,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种给自己的夫婿送人的事在大户人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有哪个女人又愿意让别的女人分去夫婿对自己的温存?
  “我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大夫人没有心情去管周妈妈的心里在想什么,此刻她只觉得无力,心里空的厉害,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软弱。
  周妈妈心疼的点了点,看了屋子里的丫鬟们一眼,静静的把她们都带了出去。
  碧巧留宿大老爷书房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院使府,就在大家以为府里又要多一位姨娘的时候,碧巧并没有被抬升,只是大老爷身边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的消息从主院传了出来。消息一出,府里的人们都在猜测着碧巧没有抬升的原因,让已经平静了许久的院使府又活跃了一阵,而这种八卦性的活跃也扩展到了芙蓉苑。
  “听说大老爷昨儿个是在主院过的夜。”佳琴坐在屋前的台矶上理着线框里的丝线,低声对身旁的碧玺说道。
  “碧巧姐姐也跟过去了?”栀子坐在旁边的台阶中间,偏头问道,虽然她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丫头,听的多了,也八卦了起来,不过从她一点也不心虚的表情可以看出,她还不明白大老爷去主院过夜意味着什么。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佳琴忍不住笑了起来,呲了她一声,说道。
  栀子自知自己是说不过口齿伶俐的佳琴的,也乐得当故事一样的听她们聊八卦,对佳琴做了一个鬼脸后干脆不说话了,双手捧着脸坐在台阶上看下面的丫鬟们给芙蓉树浇水。
  “大夫人把碧巧给大老爷,只怕不会再让她进主院了。”碧玺低声说道,她在主院长大,跟碧巧一起伺候大夫人,她了解大夫人,也了解碧巧,碧巧一直觉得自己长的好,只要能伺候主子,一定能得主子的宠爱,而大夫人又最看不上她的轻狂样,所以大夫人如果把碧巧给了大老爷,也就再也不会容她了。
  “那是她自找的,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安分的了,周妈妈也一直不喜欢她!”佳琴在主院的时候就跟碧巧处的不好,如今见她落魄,说不上幸灾乐祸,却也一点都不同情她,反过来安慰碧玺,“姐姐也犯不着为她难过,当初你若不让位置给她,说不得她还要怨姐姐呢!”
  碧玺虽然知道佳琴说的对,可是毕竟跟碧巧一起多年,见她如今这样还是有些惋惜,叹了口气摇头没有说话,低头捏起绣针在头上刮了刮,又低头缝了起来,天气越发冷了,她想抓紧时间给金鎏做两套中衣。
  “碧巧自视过高,她是猜到了开始,没有猜到结局啊!”三人刚静下来,身后的枚红色兰草纹门帘掀了开来,金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双手前推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后,一边扭动着腰身一边道:“今儿个的天气还着不错,有日子没有见到这么好的太阳了。”
  “是啊,晒的奴婢都有些热了!”栀子笑嘻嘻的回头说道,因为跟金鎏时间长,以前就没有太多的规矩,所以并没有站起来。
  “小姐可出来了,这么好的太阳不晒可惜了呢,小姐渴了吧,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把茶取来。”碧玺却放下东西站了起来,转身朝旁边水房走去。
  “瞧瞧碧玺有眼力,再看看你,撩着手晒太阳还嫌热!”金鎏忙借机教育栀子。
  栀子却一点也不在意,依然傻呵呵笑道:“所以碧玺姐姐是大丫头,我是小丫头啊!”
  金鎏嘴角一抽,对于这种甘于落后,破罐子破摔的丫头,她也无话好说了,接过碧玺递过来的温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小姐,慢点。”虽然说服金鎏大冬天不喝凉水了,碧玺还是不习惯金鎏这种牛饮一般的喝茶方式。
  “这样喝着才舒服。”金鎏把空茶碗递到碧玺手中,用帕子一抹嘴,舒服的嘘了一口。
  “小姐一连几日都闷在屋子里看医书,难不成想考太医?”佳琴把终于整理好的丝线整齐的放进线框,起身帮金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阳下,问道。
  “女子也能当太医?”金鎏好奇的问。
  “眼下不能,谁晓得以后能不能呢!”佳琴笑嘻嘻的说道。
  “越来越皮了!”金鎏快速伸手掐了佳琴一把,看着她痛呼一声笑着跳开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医她倒是不稀罕,可是要在这个社会站住脚,可不能一点伴身的技能都没有,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拿出考研考博的精神努力啃书,终于把茹夫人那里的医术啃的差不多了。
  “鎏儿。”
  主仆几个正笑闹着,茹夫人带着王妈妈走了进来。
  “娘。”金鎏笑着下了台阶,视线在王妈妈身上扫了一下,挑眉问道:“王妈妈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金鎏不问还好,这一问王妈妈突然捂着嘴抽泣了起来,金鎏一愣,连台阶上的三个丫鬟也愣住了,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王妈妈的小闺女彩儿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茹夫人看了王妈妈一眼,开口说道。
  彩儿只有五六岁,以前她来芙蓉苑找王妈妈的时候,金鎏还见过一面,是个胖嘟嘟可爱的丫头,是王妈妈的心肝,难怪她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金鎏忙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可有请大夫瞧过?”
  王妈妈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一开始只是着了风寒,请了大夫开了药,可是不晓得怎么了,吃了药反倒是病更重了,昨儿个大夫又来瞧了,说是……只是不成了,呜……”王妈妈说着哭得更狠了。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茹夫人拍了拍王妈妈的肩膀安慰道,同为人母,她能明白王妈妈的心情,可是她也相信命数天定,既然彩儿的命数到了,活着的人也只有节哀了。
  碧玺几个丫鬟听见这个噩耗也忙上前安慰王妈妈,茹夫人这才把金鎏拉到了一旁,低声道:“王妈妈可怜,那孩子怕是被庸医给耽误了,眼下再请好的大夫也不晓得管不管用,王妈妈家里为了给孩子治病花光了积蓄,你看看能不能拿几两银子给她,让她请个好大夫再瞧瞧,若是能救回来自然是好,若是救不会来,我们也算是尽了力了。”
  庸医误人,金鎏的想法和茹夫人一样,要不只是小小的风寒,也不会这么快便要了人的命。
  “娘说的有理,银子我那倒是有的,让碧玺去取来便是了,只是……”金鎏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想亲自去看看彩儿。”
  “这可不行,你一个大家的小姐,怎么能随便出门,若是被大夫人……”
  “王妈妈一家就住在后面的巷子里,我快去快回,不会被发现的!”金鎏没等茹夫人说完,就垮着脸求道,“娘,就让我去吧,救人一命可是胜造七级浮屠啊!”
  “你能救什么人命!”茹夫人刮了金鎏一眼,想起她这些日子在自己那里拿的书,都是跟医药有关的,还有上回大老爷来说的那番话,又动摇了,点了点头道:“你要去便去吧,只是凡是切莫逞强,毕竟是一条人命,若是真的不成了,还是请个好点的大夫去瞧瞧才是,还有,快去快回,别让人撞见了。”
  “我晓得的。”金鎏本来是怕茹夫人不答应的,见她准了,爽快的答应道,转身拉着碧玺一起回屋换衣裳取银子去了。
  王妈妈听说金鎏要亲自去看彩儿的时候还推脱了一番,是说不敢让她去下人的地方,又怕过了病气,是金鎏一再坚持,她有些惶恐的带着金鎏去了自己的住处。
  王妈妈是家生子,一家四口都在府里当差,住在院使府后面专供下人居住的巷子里,男人在府上城外的庄子当管事,小子跟在大老爷身边当差,干些跑腿的活儿,最小的闺女彩儿才刚刚在府里做个粗使的丫头没几日,得了风寒才告了假回来歇着,因为家里的人都在外面当差,便请了隔壁一个好心的媳妇子兰子帮忙照看,兰子的男人是府里的采办,每日只有天黑才归家,天不亮便出门,家里也没个孩子,她一人在家也无事,便主动要求来帮忙照看王妈妈的小女儿了。
  金鎏带着碧玺跟着王妈妈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子里的咳嗽了,断断续续的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
  王妈妈闻声神情又黯淡了一些,金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才叹了口气,领着她们进了屋。
  “妈妈,你回来了。”一进门,兰子就迎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水碗,看样子刚才是在给彩儿喂水,听见声音才出来的,见王妈妈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穿着并不是和她们一样的人家,愣了一下,“这两位是……”
  “这位是府上的三小姐和碧玺大丫头。”王妈妈介绍道:“这是隔壁的兰子,她男人是府里采办,这些日子多亏了她帮我照顾彩儿,真是辛苦她了。”
  “大家隔壁邻舍,也是缘分。”兰子操着外地话跟王妈妈客气了一句,大大方方的给金鎏见了礼。
  兰子的大方让金鎏有些意外,却没有心思深究,对她点了点头对王妈妈道:“还是先进去看看彩儿吧。”
  “小姐你……”金鎏的好意让王妈妈感动,可越是这样她越怕过了病气给她。
  “你忘了我们府上是做什么的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忌讳的。”金鎏沉着脸看了王妈妈一眼,分辨了一下咳嗽声的方向,朝挂着小白花蓝门帘的屋子走去,一掀门帘,一阵浑浊的热气扑面而来,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人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不时发出浑浊的咳嗽声。
  “彩儿……”王妈妈跟了进来,听见彩儿辛苦的喘气咳嗽声眼眶又湿润了起来,走到炕边抚摸着彩儿的额头轻声道:“孩子,你听的见吗?三小姐来看你了。”
  可是不管王妈妈说什么,彩儿都只是半眯着眼睛,脸色潮红,呼呼的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卡痰隆隆声,除此之外,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妈妈见状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兰子和碧玺忙上前扶她坐在一旁,你一言为一语的安慰着。
  金鎏没去管王妈妈,站在炕头边仔细的看了一下彩儿的脸色唇色,又掰开她的眼睛和嘴巴看了看她的瞳孔和舌苔,眉头皱了一下,忙掀开被子一角拿出她的手帮她探脉,可是王妈妈的哭声和碧玺、兰子的安慰声让她不能集中精神。
  “哭什么!哭有什么用!人不是还没死吗?”金鎏不耐烦的沉声吼了一句。
  王妈妈吓了一跳,哭声立马哽在了喉间,碧玺和兰子也没有想到金鎏会突然发火,也都不敢都说话了。
  金鎏舒了一口气,这才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替彩儿诊脉。
  时间慢慢流逝,金鎏只是不时移动手指按压的位置,却没有睁开眼睛,更是一句话也没有,王妈妈已经着急的站到了她的身边,神情从充满希望到怀疑,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她。
  终于,金鎏睁开了眼睛,拉上彩儿的衣袖,把她的手塞进了被子。
  “小姐,怎么样?”王妈妈心急的问道,虽然她从来不知道金鎏会医书,可是金鎏救了将军府六少爷的事全府的人都知道,她希望金鎏也能救自己的女儿,她希望有奇迹发生。
  “把之前大夫开的方子拿给我看看。”金鎏没有回答,开口说道。
  “是……在这里!”王妈妈忙从炕头下摸出了两张折的整整齐齐的方子,递给金鎏,“前头一张是最先开的,后面一张是病情加重后重新开的,两张方子都吃过了,可是这病还是越来越重。”
  金鎏接过两张方子,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每一种药和用量,眉头越皱越紧,突然手一抬,把两张方子撕成了两半。
  “小姐你这是……”
  “风热当成风寒治,病不越来越重才怪了!”金鎏望向王妈妈,“花钱请大夫,你请到庸医了!”
  “什么!”王妈妈张口结舌的望着金鎏,就连旁边的碧玺和兰子也被金鎏的话吓到了,一脸震惊的望着她。
  “王家媳妇在家吗?”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王妈妈闻声脸色一变,转身迅速的冲了出去,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她哭喊的声音,金鎏立马抬头看了碧玺一眼,碧玺一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小姐,我也去瞧瞧。”兰子跟着碧玺后面就要往外走。
  “等等。”金鎏忙叫住她,“你去把炕膛里的火撤了。”
  “啊?可是这……”兰子转头看了一眼炕上的彩儿。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金鎏脸色一整。
  兰子闻言看了金鎏一眼,眼前分明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儿,可是却让她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赶紧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碧玺进来的时候和兰子擦身而过,后面还跟着王妈妈,王妈妈手里拽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
  老头子一脸被抓出了两道血痕,头发和衣服也被扯乱,满脸的怒容,不断的扯着王妈妈手中的衣裳,想挣脱的她的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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