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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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姑姑唤他“小世子”,爹娘平日里叫他“小团子”,外公外婆会喊他“乖孙孙”。
  要说小团子这名字的来源,还是因为林姝蔓生他时吃着红豆团子,生产极其顺利,事后林姝蔓一口咬定就是红豆团子的效果,因此叫他小团子。
  小团子第一次听就在心底撇嘴,在他看来,这就是娘亲找的借口非要吃红豆团子,然而他平日里英明神武的爹爹,一遇到娘亲好似缺了根弦,娘说什么都信。
  小团子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这个家唯一的聪明人就是他了,他实在是承担了和他年龄不相符的重任啊!
  然而小团子这些话只能埋在心里,不敢和爹爹娘亲透露半句。
  娘亲还好些,爹爹可是真的会罚他。
  是的,贺千空早已经忘了小团子刚出生时,他许下的种种诺言,如今对小团子,他可毫不手软。
  归根到底,还是小团子太淘气了。
  第180章 琐碎事
  要说小团子可是从襁褓中就不安分,小时候只会哇哇大叫时,他便没个歇停时候,但凡看不到人就嚎叫。
  待到能爬能走了,更是无一日消停,上房揭瓦,爬树下水,而且小团子还油盐不进。
  开始贺千空还好好教导儿子,奈何小团子根本不听,贺千空只好板起脸教训儿子。然而小团子真是蔫坏蔫坏,表面乖巧懂事,贺千空一转身,小团子又是一通捣蛋。
  林姝蔓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到底像谁啊?”
  她和贺千空可从来没有这般调皮过。
  这个问题直到一次去了广平候府才有了解释,王氏见了小团子一锤定音:“这孩子真像青峰小时候。”
  林姝蔓才恍然大悟,小团子调皮捣蛋的样子不正好和林青峰一模一样么?怪道她总觉得疑惑,如今看来,外甥像舅,也是情有可原。
  而小团子也很喜欢和林青峰一块玩,贺千空要做严父,总是板着脸教训小团子,林姝蔓心疼小团子,是个慈母,反倒是林青峰,像个孩童,每每总能和小团子玩到一块去。
  两个人一大一小,不是出去和猫儿狗儿打架,就是出去爬树翻墙,投壶下棋,好不快活。
  贺千空直摇头,只觉得林青峰带坏了小团子。
  小团子长大的期间还发生了好些大事。
  先是贺青青出嫁。身为镇国公唯一的妹妹,又与国公夫人要好,即便贺青青只是庶出,在京都贵女圈仍然很有市场。林姝蔓和田姨娘挑挑拣拣,终于挑中刑部侍郎罗毅的小儿子。
  罗公子虽还是白身,却满腹诗书,文采斐然,正是个翩翩公子。
  林姝蔓不支持盲婚哑嫁,约了个时间带着贺青青相看了一番。两人郎才女貌,相视对望后都悄悄红了脸,林姝蔓便知道事情成了。
  很快,贺青青嫁了过去,次年罗公子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小夫妻新婚燕尔,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田姨娘终于了去了一桩心事。
  田姨娘感念林姝蔓,恰好那时林姝蔓刚生下小团子,她和贺千空第一次为人父母,好多事情手忙脚乱。田姨娘生育过,总在一旁搭把手,帮做些下奶的汤水,或者给小团子缝制些小衣服。
  林姝蔓感激田姨娘,两人越处越好,反倒有了几分“婆媳”情谊,连带贺千空,都对田姨娘多了几分敬重。
  只是如此一来,就苦了贺慎之。
  卫氏偏瘫后,他搬来和田姨娘住,然而田姨娘一改以往对他毕恭毕敬,温柔如水的态度,对贺慎之爱答不理。
  贺慎之当年冷落田姨娘母女十几年,虽有卫氏从中陷害,但也是贺慎之识人不清导致的,田姨娘怎么能没一点怨气?
  之前讨好贺慎之,不过因他还是镇国公,贺青青的婚事还没定下。现今贺千空当了镇国公,贺青青婚姻美满,田姨娘也不想再讨好贺慎之。
  贺慎之真如晴天霹雳,可为时已晚,他再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以往的过错。府中虽然贺千空和林姝蔓不会短了他吃喝,却无人在他膝下奉承,贺慎之的晚年过得异常冷清。
  第二件事是四公主出嫁。四公主在与匈奴的对战中立下大功,成景帝感念这个女儿,特意赐给她“安乐”这个封号,虽然安乐公主嫁过人,但得了成景帝、太子垂爱,在京都也是不愁嫁。
  但安乐公主并未急着嫁人,她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遭遇过地动、远嫁匈奴,经历实在比旁人丰富,她能在中原安度晚年便是大幸,并未想过要嫁人。
  然而无巧不成书,在抗击匈奴一战中,广平候手下的一名将领对安乐公主一见钟情,一直追到了京都,又经过一年追求,终于打动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出嫁之日,小团子已经一周岁,林姝蔓特意早早去宫中为她添妆。
  林姝蔓去的时候巧,正是安乐公主试穿喜服,铜镜中的安乐公主一袭大红喜服,三千情丝柔顺的披在肩头,眉眼含笑,含羞半羞。
  见林姝蔓来了,安乐公主立时道:“蔓蔓姐怎么来了?”
  林姝蔓笑着道:“我来给公主添妆,公主真是明艳旖丽,不可方物。”
  安乐公主低垂额首:“蔓蔓姐笑话我,我……实在有些忐忑,不知三郎是否会嫌弃我……”
  林姝蔓拉着她的手坐到一旁,轻声道:“为什么如此想,樊三郎从一开始便知道你的过去,却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安乐公主叹息:“许是临近大婚,总是想的多,蔓蔓姐当初婚前定不像我这般,魂不守舍。”
  林姝蔓轻笑:“那你可说错了,我当初啊,婚前一晚就是在担忧、忐忑中度过的。”
  见安乐公主惊奇的目光,林姝蔓解释道:“那时候我和公爷了解不多,婚前担心他纳妾,担心他脾气不好,林林总总,想了一夜。然而事后,我才发现有些烦恼没有出现,不过是我一直在多想。”
  “公主,你也应该如此,有些烦恼一直想是没有结果的,反而困扰自身,不如大胆向前看。”
  安乐眼眸深处闪烁水光,“蔓蔓姐,幸亏有你,你会一直陪我么?”
  林姝蔓安慰:“我一直在公主身边。”
  前世,四公主在宫中默默无闻,在地动中凄惨死去,今生她改变了四公主的命运,最后,四公主又成就了她与贺千空,真可谓因果轮回,天道循环。
  樊三郎本就爱慕安乐公主,两人成了亲,心悦彼此,小日子过得甚是和美,林姝蔓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这第三件喜事林姝蔓已经有所预料,就是吴青杏与赵明月终成眷属。
  吴青杏的婚事可谓是历经波折,可到底结果是美好的。
  赵明月更是得意,他没靠贺千空帮助,最后抱得美人归,每每见到贺千空都要在他面前炫耀两句,惹得贺千空手痒难耐,总想趁没人把赵明月套麻袋暴打一顿。
  然而最后贺千空也没能成功,因为自从成了婚,赵明月便是琅君居士一事再瞒不住,吴青杏自然知道了消息,随后林姝蔓也知道了,再然后……贺千空最不想见的事情发生了,林姝蔓每每去赵家,都要星星眼的看着赵明月,拿着《落花缘》问长问短。
  但凡贺千空阴沉着脸,对赵明月有些凶巴巴,便会招到林姝蔓不认同的目光。
  贺千空那叫一个愁啊。
  第181章 完结
  但是贺千空很快就不再惆怅了,小团子刚满两周岁,成景帝的身子终于撑不住了,在一个午夜大行殡天。
  成景帝被人下毒后身子一直不好,早已不复往年的精明,六皇子的阴谋更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处置了六皇子后,成景帝一蹶不振,朝政也大多交给太子掌握。
  直到如今,成景帝再撑不住,于一个午夜驾崩。太子痛哭流涕,登上帝位,改号怀璋,史称怀璋帝。
  怀璋帝登基后,先将皇后尊奉为太后,又将太子妃封为皇后,随即他下的第三道旨意,便是将镇国公贺千空封为异性王,称号武成王。
  林姝蔓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成为了王妃。
  从此半年间,京都中各个贵女议论感慨的对象都是林姝蔓,当初成景帝赐婚,人人不看好,可如今看来林姝蔓反倒是走了大运。哪个女人嫁给夫家不都要熬到婆婆身死,才能当上国公夫人,掌握家中大权。
  林姝蔓倒好,年纪轻轻就成了国公夫人,如今更是跟着贺千空鸡犬升天,成为了王妃。
  这运气真是羡慕不来。
  林姝蔓对京都中闲言碎语一笑而过,贺千空这个异性王怎来的,她最明白。没有贺千空为太子一党操劳辛苦,如今皇位上坐得是谁还说不定呢!这个异性王贺千空完全当得起。
  时间一晃,星转斗移,小团子已然到了三周岁。
  这日他刚刚早起,去了爹娘的屋子一起用早膳,便见贺千空少有的面上带笑,轻抚他的额头,道:“你要做哥哥了。”
  虽然上次林姝蔓生产给他留下了莫大的阴影,可时日久了,林姝蔓只觉小团子一个人太过孤单,总想再来个孩子作伴,拗不过林姝蔓,贺千空只得加倍努力,果然不过一个月便有了成效。
  这次怀胎,夫妻俩都想要个女孩子,今年初吴青杏刚刚生下个小女娃,小女孩身子软软的,糯糯的,看得林姝蔓心中冒泡,若是来个女孩子,自己定要给她缝制许多小衣裳,打扮得美美的。
  贺千空也想要个女孩,像林姝蔓的女孩。
  两人日思夜想,不想生产之日,出来的依然是个男孩。
  小团子同贺千空守在产房外,一听是个男孩,立即撅着嘴嫌弃道:“说好的香香软软的妹妹呢,真是的,弟弟有什么意思。”
  贺千空虽心中也是小有失望,但仍是训斥:“不可这么说,你要好好照顾弟弟。”
  虽然不是女孩有些事与愿违,然而小二越大眉宇间越像林姝蔓,且他性子完全不同于小团子,斯斯文文,一双杏眸总是澄澈透亮,看的人心生喜爱。
  林姝蔓这次给小二起了小名,叫年糕,只因这次生产时她心心念念城东刘婆子做的年糕。
  小年糕完全不同于小团子,出生后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一个人玩玩具,可以安静的玩上一整天,实在省心的很。
  贺千空实在欣慰,想来老天见他俩被小团子折腾的太惨,也开了眼,特意送来小年糕宽慰两人。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小年糕满月时,正好是个冬天,天空下起了细小的雪花。
  贺千空休沐在家,进了屋子,脱下大氅说道:“岳父说明日来看小年糕,是否需要准备一下?”
  林姝蔓坐在榻沿边,望着小团子的睡颜轻声道:“等会我让海棠布置一下,阿杏明日也要来呢,正好布置一桌子好酒好菜,聚一聚。”
  他们三家时常走动,只是林姝蔓前些日子有了身孕不方便,如今可要好好约一约好友。
  贺千空轻手轻脚走了过来,看了眼大儿子,轻笑:“总算睡着了,折腾半天了。”
  林姝蔓笑道:“在地上打滚,就说想要个妹妹,不想要小年糕,我能怎么办,还能将小年糕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么?”
  “也不是不可以。”贺千空一本正经,“塞不回去,便再要一个,要个小姑娘。”
  林姝蔓杏眼圆瞪,脸上绯红:“孩子还在呢,说这些做什么!”
  贺千空只是轻笑,并不狡辩。林姝蔓怀着小年糕时胎相不太好,即便月份大了,两人也不敢行房,这可真是把贺千空憋坏了,由奢入俭难,吃过珍馐佳肴后,再吃回苞米面饼子,谁都会难以下咽。
  可怜贺千空自力更生了八九个月,现在他眼睛都有些绿。
  林姝蔓被他露骨的目光看得脸颊飞红。
  忽然,外面一阵北风刮过,原本细小的雪花密密麻麻,大雪纷至沓来,接连不断。
  贺千空有些感慨:“好大的雪,不如喝上一杯。”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冬日里喝点酒最是享受。
  林姝蔓盯着窗牖外纷飞的雪花,忽然问道:“今天是何日子?”
  贺千空不明所以,答了个日期。
  倏然,仿若闪电划过长空,林姝蔓神情恍惚,前世这个日子正是她死去的那一天。
  一盏毒酒要了她的性命,她不甘、怨恨、彷徨、无奈,却不想一睁眼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回到了一切开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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