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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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缨抽回被郑媪捉住的手,紧抿着唇:“逝者为大,还请嬷嬷慎言。”
  她不傻,不管最后有没有破身,姚瑾都不会让她好过。她跟在太子身边,已经是一根刺,扎进了姚瑾心里,尽管姚瑾是自作孽,可这位作茧自缚的皇后娘娘不会觉得,只会将不满统统发泄在她身上。
  郑媪见小姑娘敢对她摆脸色,有意敲打几句,可这里毕竟是太子地盘,不能做得太过,只能压着声调警告:“莫忘了你还有个妈妈,这人到了年纪,随便一个伤风感冒,就能折腾掉大半条命,别到时候你还没熬出头,就天人永隔了......”
  “还有你在岭南的那些事,哪怕那位已经不在了,可毕竟人言可畏,太子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没有皇后给你遮风挡雨,你以为你又能舒坦多久......”
  姚缨要使出极大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想给老妇一耳光的冲动。
  她不说心术多正,但那些有违纲常的念头,从未有过,即便身不由己,也要死守着底线,容不得他人践踏。
  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
  哪怕在旁人眼里,这个哥哥对她极好,比待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还要好。
  吃穿用度上,因着五哥对她异常照顾,没人敢慢待她,从小娇养着长到大,尤其五哥打败四哥争得王位后,她在府里的地位达到了空前高度。
  可同时,五哥那点悖德的心思,也越发显露出来。
  “阿稚,阿稚!”
  那一声声的唤,姚缨如今想起,依然头皮发麻。
  更有一次,她在花园里小憩,迷迷瞪瞪,丫鬟不在了,都未曾察觉,只感到有双温暖但略粗糙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姚缨打了个颤,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直起了身,就见五哥立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眼底更是蓄着浓不见底的情。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不是哥哥看妹妹该有的样子。
  五哥被长姐赐死,说句没良心的话,姚缨其实暗暗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没了,浑身都轻快了。
  然而想到五哥把她藏起来前留下的话,她又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没那么简单。
  五哥做岭南王有五六年了,地位稳固不说,势力也是盘根错节,渗入到了岭南各地,没道理长姐一来,不过几日就轻易瓦解了五哥的势力,取了他的性命。
  那日殿上,五哥倒在了卫兵身上,她连脸都没看清。
  但愿,不是她想多了。
  如今她与五哥已经天各一方,再难有交集,若是有可能,五哥能活下来,也。
  “殿下,殿下!”
  福宝怪腔怪调的嚷嚷,将姚缨的思绪拉回,她手里还攥着未剥完的瓜子。
  小东西也是贼,她一停,它就唤殿下,好像她很怕殿下似的,只要一唤,她就任劳任怨地给它投喂瓜子仁。
  她才不是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折腾,就尽量不折腾。
  然而到了夜里,折不折腾,也由不得她了。
  太子爷照例坐在桌前,看看书,问问福宝,姚缨答喂了一些瓜子仁,吃得很开心。
  周祐又问一些是多少。
  姚缨用她的手比了比,剥了有满满两把。
  周祐从纸上抬眼,瞥向那握紧了还没他巴掌大的雪白一团,不多,但是---
  “往后一次只喂半把就可。”
  姚缨也不想剥多了,累不说,还伤指甲,可是---
  “福宝会叫。”
  不停叫殿下,直到嗓子哑了,叫不出来。
  到时还不是怪在她头上。
  谁知周祐这回却异常心狠:“让它叫。”
  姚缨:......
  得宠,失宠,都是太子爷一念之间的事儿。
  周祐看腻了游记,把书一扔,又有了新的乐趣。
  他指了矮几上的六方宫灯,要姚缨举着灯,侧靠引枕,面对他。
  姚缨已经放弃做无畏的抵抗了,她若不从,太子动起手脚来,她更难脱身。
  待姚缨摆好了姿势,是周祐想要的样子,他铺开了画纸,在她身上掠了几下,便落于纸上,提笔挥就,仿佛在完成一幅旷世大作。
  可若有人斗胆凑到太子身侧,看那画上起伏的线条,美人侧卧榻上,手托着灯盏,侧眸浅笑。
  还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大作呢。
  第10章 沐浴
  为了活命,姚缨是舍得下脸面做低伏小的。
  目睹了长姐对亲族的打压,视人命如蝼蚁的冷心冷肺,她纵使再抵触,也不得不承认,女子想在这吃人的世道过得如意,仅仅长得美是不够的。
  更何况,都以为她温温软软没脾气,其实她还是有点野心的。
  但她和姚瑾又不一样,她所做的只为自保,可以的话,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不会像姚瑾那样心狠手辣地铲除异己,无论对方有没有错,该不该死。
  而变得心狠手辣的长姐似乎也没有变得快乐起来。
  进宫后,姚瑾宣了她几次,话语之间,并未见得有多开怀。
  宫人们捧着珠宝绸缎鱼贯而入,一样样呈到姚瑾面前,她也只是看个一眼就打发了,最后让人全给姚缨送了来。
  姚缨欣然接受,毕竟小姑娘爱俏,她也不能免俗。
  也因此她更不理解姚瑾,金屋华服奴仆环绕,换别人可能就要畅快恣意地大笑了,而这位长姐,就没见她好好笑过,有的只是轻扯嘴角流露的那一抹讥讽。
  一如眼前的这个男人。
  忽然间,姚缨莫名觉得姚瑾和太子有些相似,不说外貌身份地位,只这凉薄的性子,真就别无二致。
  而姚瑾谈到太子,言辞之中似乎也在表达,太子和她是同路人,够狠,够坏,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那种一厢情愿的满足感,让姚缨无言以对。
  如今见识了太子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事,姚缨心想,同不同路不好说,一样有病倒是真。
  太子一幅幅的画,一张张纸的换,似乎总也不太满意,拧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姚缨举着灯,胳膊酸得都在微微打颤,也不见太子从画纸上抬头,拨冗瞧一瞧弱小又无助的她。
  “殿下!”
  “别吵。”
  姚缨纵有情丝万缕要表,被男人冷冷一声低喝,也只能作罢。
  太子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药石无医那种。
  这种扭腰侧躺的姿势本就费劲,还要两手托灯,一盏茶两盏茶过去了,姚缨两手又酸又累,沉甸甸的快要抬不起来了。
  哐当!
  一声将她惊得提了神,眼巴巴瞅向沉浸在自己的山山水水里,连画的对象都不多看两眼的太子爷。
  “殿下,那声儿又来了。”
  原本只是试探着搭话,没想到神魂游走的太子还真应了。
  “嗯。”不咸不淡地从喉头逸出一个字,周祐搁下了画笔,手一拂,将画纸叠了起来,生怕被人瞧见了。
  “备水。”
  太子殿下精力无穷,才收了纸墨,就有别的事要使唤姚缨了。
  姚缨手上那点酸麻劲还没过去,进到了浴室,捧着浴巾都还有点抖。
  浴室很大,浴池也大,用的是流动热水,这边龙头进水,那边下游排出,光是太子殿下泡个澡,柴房的宫人几乎脚不沾地地忙,砍柴添柴打水烧水,还要一桶桶地搬运,到与龙头相接的小隔间一趟趟加水。
  姚缨再一次大开眼见,穷奢极欲的皇家生活是个什么样。
  她这个过了气的藩王之女,和失了势的太子爷一比,简直就是糙养的乡巴佬。
  太子爷失了势,依然活成了精致的小公主。
  甚至,所谓的失势,都有可能是障眼法。
  她要不要报个信给郑媪,宽宽姚瑾的心,不然妈妈那边,受欺负了可怎么办。
  “这么喜欢站,那就在这里站到天亮可好。”
  周祐凉凉淡淡的声音飘过来,姚缨立马收起了心神,抬脚跟了上去。
  越靠近池子,雾气就越重,周遭白茫茫一片,就连水面都看不大清,云烟雾绕之下,飘渺仿佛天上瑶池。
  姚缨很喜欢这种充满仙气的氛围,若是没有太子,她早就下水,在池子里畅游起来了。
  可惜,多了个不容忽视的男人,姚缨只能立在池边,手捧着浴巾,当个任劳任怨的小丫鬟,等着泡舒服了的美男子上岸,递上裹身用的浴巾。
  雾气腾腾的室内,彼此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无形之中也为姚缨缓解了不少尴尬。
  太子背对她宽衣解带,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眼角余光也只瞥到那落到脚边的衣袍,以及半截结实匀称的小腿。
  恍恍惚惚,还没缓过神,太子就已经入水了。
  姚缨突发奇想,若是自己也解了衣裳跳下去,太子会不会被她吓到,然后勃然大怒,像处置别的女人那样把她扔进荷花池自生自灭。
  郑媪那日过来,拉着她说了不少话,催她又防她,要她勾着太子,又不准她太过,这其中的尺度如何把握,郑媪也没个明确说法,最后四个字就把她打发了。
  见机行事。
  最不负责的说法。
  哗啦的水声响起,将姚缨从深思中拉回,她蓦地抬眼,身子一僵,双颊迅速布满红晕,并不断往脖颈蔓延,脑门充了血似的要炸了。
  男人不着寸缕地立在了她面前。
  雾气萦绕着他周身,好像遮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遮不住。
  姚缨闭起了双目,连脑袋都不敢低了,强装镇定地伸手递出浴巾,周祐接过以后,她立马往后退了几步,眼睛依然不敢睁开。
  即便雾气使得周祐目力有所下降,但依然不妨碍他看清女子羞红的面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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