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狂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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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到夜晚,天色却已经完全黑下来,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所有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狂风大作,吹起地面的石子四处翻滚,树叶哗哗作响。
  一阵惊雷劈开了天地,豆大的雨珠从天空掉落,砸在地上的水花甚至激起了浅浅的声音。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行人还未来得及躲避,便已经被一粒粒雨珠砸中,雨珠落在身上,浸着微微凉意。
  清风镇,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一身白衣的凌玥坐在大厅里,透过微敞的窗户看向街道上匆忙奔走的人群。
  不时有细小的雨粒从窗口溅射进来,铺面而来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这场秋雨和不久之后便会出世的风云令。
  声音有些嘈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靠窗而坐的凌玥。
  他专注地看着窗外,似乎有些走神。
  男子身后,侍卫凌一看了看天色,疑惑问道:“二少爷,不是说三少爷很快便能到清风镇么,怎么都三日过去了还未见人影?”
  凌玥喝了一口并不算好喝的茶,天然含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似迷蒙着空气里的湿意。
  “许是被什么新鲜玩意儿绊住了脚。”凌玥不甚在意地淡淡说道。
  从苏千澈三人出了京都开始,凌玥便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那几个映月庄弟子想要陷害他们的事。
  宁傲等人已经回去三日,想来整个映月庄都已经知道,多年不曾回庄的三少爷,竟然在回庄的途中,伤了同门弟子。
  而那些不想让凌夜宸回去的人,早已在庄里等着裁决他。
  凌玥晃了晃茶杯,茶水在杯中荡出浅浅涟漪。
  虽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凌玥却不会帮他们,便让他看一看,那个十公子,对三弟的维护能到什么样的地步。
  凌一皱了皱眉道:“二少爷,庄主他们可都在等着三少爷,三少爷却迟迟不回,如此做法,庄主和副庄主他们必然会不高兴。”
  “即便三弟准时到了,也会有人不高兴。”凌玥道。
  映月山庄早已不是曾经的映月山庄,即便只是一副空壳,依然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抢过去。
  呼啸的风吹过,吹起一阵阵寒意,有些萧瑟的冷。
  真是,要变天了。
  “三弟的事情,现在不必在意,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凌玥喝了一口茶,随后放下茶杯,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凌一虽然不知道凌玥的打算,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二少爷这是不打算管三少爷的事情了,没有二少爷的帮助,也不知道离家多年的三少爷能否在庄里立足。
  这场雨下了一天两夜,等雨停之时,苏千澈三人才骑着马上路,来到清风镇时,已经比计划推迟了四天。
  虽然与皇甫溟约定的时间只剩三天,苏千澈却是老神在在,丝毫不在意,倒是苏煊铭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冰冷。
  镇上,听到属下来报苏千澈三人终于进入清风镇,凌玥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清风镇太小,环境太差,住宿条件更是极差,若是他们再不来,凌玥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坚持下去。
  凌玥带着凌一等几个侍卫来到镇口,远远便看到三匹骏马从地平线上奔跑而来,骏马飞驰,马蹄踏在地面,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上轻微的颤动。
  三人骑在马上,背着光,马儿奔跑间带起的风扬起他们的发丝和衣角,虽是不同的样貌气质,却同样的英姿飒爽。
  雨后温和的阳光照在三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淡淡金华。
  马儿渐渐近了,便能看到三人皆是相貌不凡,特别是中间的白衣少年,红唇水润,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半阖的眸底藏着的慵懒肆意,分明气势不显,却不知为何格外引人注意,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再难以移开。
  凌一目光有些呆滞,低声喃喃着:“二少爷,他们便是三少爷和他的朋友?”
  凌玥轻轻点头,当他听说墨玦也要随三弟一起之时,心里惊讶至极,毕竟以墨玦之名,在江湖上,地位比之映月庄庄主也不遑多让,三弟虽然在相府当了两年的侍卫,却与墨玦并无什么交集,为何墨玦此次会随行,与那位神秘的十公子有关么?
  马儿跑到镇外,苏千澈勒住马绳,让马儿停下,随后左右看了落后她一步的两人一眼,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大哥,十一,现在知道我的骑术很厉害了吧。”
  苏煊铭神色冰冷,没有说话。
  十一冷峻的黑眸里闪过淡淡柔和的光,道:“公子很厉害。”
  就因为了解苏千澈会偶尔有骑马的兴致,所以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把那一匹马抛下,果然,在快到清风镇时,她又来了兴致,要与他们比赛骑术。
  他们自然奉陪了,咳,至于她为何会赢,他与苏煊铭心照不宣就好。
  苏千澈眼角微微弯起,显然心情不错。
  三人骑着马慢慢走进镇子里,便看到凌玥等人正在等着他们。
  “三弟,你们总算来了。”凌玥微笑着说道:“若是再耽搁几日,怕是爹会亲自去找你了。”
  十一冷冷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咦,凌公子竟然亲自来接我家十一,真是让人受宠若惊。”苏千澈看到凌玥,似有些惊讶。
  凌玥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知这位十公子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身为三弟的兄长,来接三弟,理所当然。”凌玥道,随后不等苏千澈说话,便又极快地说道:“出了清风镇,便是映月庄范围,是休息一下继续赶路还是现在便出发?”
  十一转头看向苏千澈。
  苏千澈微微一笑,“这几日,已经休息得够久,有些人怕是已经等不及,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凌玥心里腹诽,以他对十公子的调查,十公子并不是喜欢玩乐之人,所以,他们会在虞樊城停留整整四日,绝对是故意的。
  而看三弟和墨玦对十公子的态度,这个主意,必定是十公子出的,四日都耽搁了,现在却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虽然心里说着十公子不是省油的灯,凌玥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眼眸里依旧带着浅浅笑意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
  “嗯。”苏千澈应道,随后,很是熟练地从马上下来。
  凌玥等人疑惑地看她,不是要走么,下马干什么?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刚才还低调嚣张的少年,此刻竟被玄衣男子抱着坐进怀里,而看少年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做了。
  凌玥额头冷汗一滴,暗自扶额。
  之前打听到关于十公子的消息,说他若非必要,绝不会出院子半步,整日里在府里睡觉,曾经他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信了大半。
  这么懒这么怕累的人,究竟是怎么让三弟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不管凌玥等人是什么心理,苏煊铭和十一骑着马越过他们,径直向镇子里走去。
  凌玥等人暗自抹了一把汗,牵了马出来跟在三人身后。
  清风镇距离山庄不远,凌玥看一眼身形挺拔的黑衣侍卫,驾着马来到十一身侧,轻声对他道:“三弟,你许久不回家,对庄里的了解不多,二哥提醒你,小心些二叔。”
  十一转头看他一眼,深邃的眸光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
  “三弟,二哥不是敌人,你不必对我如此有敌意。”凌玥轻叹一声,迷蒙的桃花眼里有些暗淡,“当年,若二哥早些到,也不会有那桩惨剧。”
  十一眸底划过一道暗光,冷声说道:“你到与不到,结果都不会改变。”
  随后转头不再看凌玥,显然不想再与之交谈。
  “三弟,既然你已经选择回家,就应该放下曾经的过往。”凌玥低声劝道,“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何必还如此折磨自己?”
  “够了,我的事无需你管!”十一眉头皱起,沉声喝道。
  凌玥看一眼十一冷峻的脸,感受着他浑身都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又看一眼正眯着眼小憩的白衣少年,凌玥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来要解开三弟的心结,还要从十公子那里下手。
  一行人走到山庄脚下时,守庄之人看到他们,便跑上去通报。
  一群人下了马,步行着往山上走去。
  庄子里树木繁多,因为刚下过雨,山道两旁的树苗和草叶上都还带着小小的水珠,空气里充满着清新气息和雨后特有的湿气,仿佛能荡涤心灵的污垢一般,让人神清气爽,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原本就不快的速度放得更慢了。
  苏煊铭和十一自然是配合她的步伐,也慢悠悠地往上走。
  凌玥等人在他们身后,见他们的步伐前所未有的慢,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
  十公子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
  许久,久到凌玥觉得他们可以从山脚到庄口几趟的时间,一群人终于来到庄口。
  汉白玉石打造的山门,显得极为大气,牌坊上,‘映月山庄’四个大字亦是龙飞凤舞,是由人直接用毛笔写上去,可见那人功力之高。
  除了雄伟的山门,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庄口的院子里,站着的上百个人。
  为首的是宁傲和他的父亲宁阙宁副庄主,一群人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看着庄口外的人。
  苏千澈眼睫微挑,这还真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凌玥走上前,对着宁阙礼貌却疏离地说道:“宁长老,莫非你们知道了三弟要回来的消息,特意在这里等着欢迎他们?三叔真是有心了。”
  宁阙整了整衣袍,双手拢在袖子里,对凌玥说道:“玥侄子,三叔确实是专门在此处等着,等着久未归家的三少爷,给宁某一个交代。”
  说罢,他看一眼身旁的宁傲,目光又落在庄口还未进来的一群人身上,问:“傲儿,让你们深受重伤的,是不是他们?”
  宁傲指着苏千澈等人,怒声道:“爹,就是他们,他们知道孩儿是映月庄的人,却下手毫不留情,把我和师弟们打成重伤,若不是我们趁乱逃走,现在爹可能都见不到孩儿了!”
  “对,就是他们!他们不仅到了我们,还侮辱了映月庄,掌柜的可以为我们作证!”另几个脸上还挂着彩的映月庄弟子高声道:“宁长老,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在他们身后,其他映月庄弟子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门口的苏千澈等人。
  若是寻常人,怕是会被他们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
  这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啊,苏千澈唇角轻勾,懒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宁阙目光冷了一分,声音低沉地说道:“玥侄子,你也听见了,三少爷让傲儿等人深受重伤,傲儿虽不成大器,却也只有本长老可以教训他,若是在别人那里受了委屈,老夫必然要讨回来。”
  凌玥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划过一道冷光,“此事还未理清来龙去脉,宁长老便如此认定是三弟的错,未免太过武断。”
  “哼,我儿从未被人欺负过,现在却被伤重至此,几日都不见好,玥侄儿难道是想要包庇罪犯?”
  “是谁的错误,便该由谁承担,侄儿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放过真正挑事的人。”凌玥看一眼宁傲,声音清冷地说道,“三弟许久未回家,此次回来,不管有什么事,都该先让他见父母,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玥侄儿,你这是存了心想要包庇他们了?”宁阙眸底闪过一道阴冷的光,沉声道:“三少爷年少便离家出走,时隔多年,模样早已大变,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冒充他?身为映月庄三少爷,怎么会让庄里的弟子受伤?怎会让庄里的名声受损?”
  “所以,此次玥侄儿带回来的人,怕不是真正的三少爷!”
  “对,他肯定不是三少爷,不然怎么会对我们下狠手?”其他映月庄弟子附和道。
  “就算是三少爷,打伤同门,也不能轻易放过。”
  一时间,庄口显得极为热闹。
  苏千澈唇角的弧度深了一些,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宁阙。
  扯了半天,说了十一的‘罪行’,现在又怀疑十一的身份,不让十一回庄里,怕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凌玥眼角余光扫到苏千澈嘴角神秘莫测的笑,默默咽了一口血,这家伙,挤兑他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现在面对这个老家伙,怎么不上了?
  “宁长老,秀儿,可还活着?”冷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激烈讨伐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说话的人。
  身材挺拔的男子一身黑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仿佛最深的黑夜,极致的暗凝。男子眸光深邃,仿佛千年寒潭,深不见底。
  他面容俊朗,气质不俗,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刚才那句话,便是从他口中说出。
  苏千澈微挑起眉,十一这是要反击了?
  看了十一之后,众人又转头向宁阙看过去,眼底写着疑惑。
  秀儿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为何这黑衣男子会特意提出来?
  宁阙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冷声说道:“什么秀儿,黄口小儿,休要胡言!”
  说话的同时,宁阙身上的威压散发出来,直扑十一而去,分明是想要威胁他,让他不敢说出真相。
  宁阙是老一辈的人,内力深厚无比,此刻特意针对十一的威压,让十一面色更冷了几分。
  苏千澈看一眼十一,见他并无痛苦之色,便没有插手,毕竟,这是十一必须要自己解决的事。
  宁阙的气势压迫只针对十一一人,除了少数几人察觉,其他人都未曾发现。
  十一眸中闪过沉凝的暗光,一边抵御着宁阙的威压,一边看着他冷声说道:“十一年前,宁长老外出游历,途经永宁镇……”
  宁阙面色阴晴不定,难道这小崽子真的还记得那件事?
  “这是在干什么?”威严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打断了十一的话,“你们不去练武,都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映月庄众人都转头看去,便见庄主凌从霄从外院门口走出来,他的目光看向聚在庄口的宁阙等人,面色有些不悦。
  众人连忙分开道,让他过去。
  宁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凌从霄说道:“庄主,这三人重伤傲儿等数位弟子,按照庄里规矩,必要严惩不贷!”
  “宁长老,宸儿刚回来,此事容后再议。”凌从霄不容置疑地说道,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十一面前,看了他片刻才道,“宸儿,回来就好。”
  十一微垂着眼睫不看他,抿唇不语。
  苏千澈抬眸看着这个目光慈和的中年男人,他眼里隐隐的激动不似作假。
  “你们是宸儿的朋友,鄙人在此谢过你们对宸儿的照顾。”凌从霄又转头看向苏千澈二人道:“你们不必急着走,在庄里住上几日,宸儿对庄里不熟,有你们陪着,他也能高兴一些。”
  苏千澈呵呵,她与十一一起来映月庄,可不是要把十一交给他们的。
  “还站着干什么,去给贵客准备两间客房,再吩咐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凌从霄吩咐身后的侍卫道,“宸儿,随爹去书房。”
  十一看向苏千澈。
  凌从霄对他的动作有些不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苏千澈回看十一,嘴角勾起慵懒的笑,微微点头。
  凌从霄再次看了苏千澈一眼,才转身往回走。
  宁阙见他丝毫没有追究三个‘罪犯’的意思,不由沉声说道,“庄主,傲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伤人的三人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算了?!”
  凌从霄眉头微微皱起,长老团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话语权却极高,他不能轻易得罪,遂冷声道:“此事本庄主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日正好有长老会议,希望庄主能给宁某一个满意的交代!”宁阙冷哼一声,一拂袖带着宁傲等人离开。
  苏千澈微眯起眼,宁阙的意思,是要在明日审判他们?
  这庄主也是个怂货啊,身为庄主,竟然要给手下人交代,活得真是窝囊。
  凌从霄和宁阙等人离开之后,便有人过来,准备领着苏千澈二人去客房。
  凌玥把他们都支走,自己亲自带着二人往客房走去。
  途中,凌玥给苏千澈二人说了一些关于映月庄的常识。
  “映月山庄由一位庄主,三位副庄主和五位长老共同管理,为了更好地管理内部,庄里有规定,庄内弟子不得自相残杀,对于伤害庄内弟子者,惩罚会比较严。”
  “明日庄主和副庄主以及长老们会商议风云令之事,宁长老便是想借助长老会的力量,让你们三人吃些苦头。”
  苏千澈轻呵一声,“吃些苦头?比如?”
  凌玥看了白衣少年一眼,分明少年眼底平静无波,为何他会感到一阵阵寒意?
  压下心底异样,凌玥道:“道歉自是少不了,至于其他,要看明日庄内会议怎么说。”
  “是么?”苏千澈轻笑,笑意带着些许邪气,“本公子让十一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人道歉的。”
  凌玥嘴角抽抽,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身上似乎没有丝毫内力波动,看上去与寻常人无异的少年,总有一种让人莫名觉得此人杀气甚重的感觉?
  “三弟刚回来,长老会顾忌着家父,倒也不会乱来,不过小惩肯定免不了。”凌玥道,“若不是你们先动的手,或许惩罚也可以免去。”
  “呵,家门还未进,便想着该如何惩罚他。”苏千澈微抬起眸看着凌玥,轻笑一声,“凌公子,明日本公子便让你看一出好戏。”
  “十公子,不可乱来!”凌玥低声喝道,“若你是为了三弟好,一定不能闹事。”
  “不闹事,是为了十一好?”苏千澈哼笑,“本公子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少年的声音比秋雨刚过的天气更凉,“对了,奉劝凌公子一句,若不愿与本公子为敌,你最好不要插手。”
  看着凌玥骤变的脸色,以及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怒火,少年抬手,拍了拍凌玥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星眸微眯,看着他轻声道:“我现在很是怀疑,让十一回来,究竟是错是对。若是早知道他所谓的亲人是如此孬种,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再回到这个肮脏的地方。”
  说罢,不管凌玥是何反应,苏千澈挥了挥手,告别了他:“本公子与大哥自己去客房,就不劳凌公子大驾了。”
  凌玥面色有些发白,因为被冒犯而升起的怒火,被苏千澈一句话浇得干干净净。
  映月庄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光鲜,权利的分散造成了对映月山庄管理的松散,多年来各派的明争暗斗让映月庄岌岌可危,随时会有分裂的危险。
  十一无权无势,即便有庄主第三子的身份,却因为失踪数年才回来,想要在庄内立足,必须要得到其他掌权者的认同才行。又正直风云令快要出世的节骨眼上,凌玥的想法与凌从霄的想法一致,息事宁人,等抢到风云令,再从长计议。
  凌玥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十公子却不一样,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三弟受委屈。
  晚上映月山庄内设置了接风宴,苏千澈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参加,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苏千澈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的,映月庄弟子们都在商议着今日的长老会,声音嘈嘈杂杂,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坐起身来。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并不客气的声音:“十公子,庄主请你去议事大厅。”
  门口站着两个人,左边的用力敲了门,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左边的弟子越发不耐,便又重重敲了一次,片刻才听到里面少年慵懒的声音:“知道了。”
  右边的弟子轻声道:“里面的真的是那什么十公子?怎么看上去那么弱?”
  左边的冷哼一声开口,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不管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得到,“切,什么十公子,在咱们庄子里还不是与寻常人一样,看他那小身板,只怕是连你我都打不过,谁知道他在竞技场耍了什么花样,才在江湖上有了些名声。”
  “嘘,你小点声,人还在里面呢。”
  “怕什么,他本来就弱,难道还怕被人说?他们三人敢欺负咱们映月庄弟子,就要付出代价!”
  “好了别说了,既然叫到了人,咱们便回去吧。”
  “一个小白脸而已,你怕他做什么,真是丢脸。”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内的苏千澈一边梳头一边微微勾起唇角。
  原来这映月山庄,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就让她来把这个地方洗干净。
  每一次发生大事时,映月庄九位掌权人与两位嫡出少爷便聚在一起,在议事厅里召开会议,而此次的会议,却多了三个人。
  苏千澈与苏煊铭来到议事厅时,长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一个多余的空位也没有。
  十几双眼睛同时汇聚在二人身上,他们眸光各异,不少人都面色不虞,苏千澈微微一笑,看来他们还真是不受待见啊。
  苏煊铭眸光一扫,站在苏千澈身侧,神色丝毫不变,并没有即将面临‘审判’的窘迫。
  见到苏千澈二人前来,坐在末位的十一很自然地站起身来,要给她让座。
  凌从霄见状,连忙阻止:“来人,给他们看座。”
  “庄主,他们是戴罪之身,怎能坐着?”宁阙双手拢在袖子里,背靠着椅背,极不客气地说道。
  “事情还未弄清楚,现在他们是我的客人。”凌从霄沉声道:“咱们堂堂映月庄,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
  “哼。”宁阙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身后的侍卫领命出去了,很快便拿了两张椅子进来,苏千澈把执意要把位置让出来的十一按下去让他好好坐着,自己和苏煊铭作为旁听,远远坐在一旁。
  凌玥坐在十一身侧,见他总是把白衣少年放在第一位的举动,眸中神色难言。
  凌从霄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缓缓开口:“既然人已经到齐,今日的会议正式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宁阙便接话道:“本来今日是要商议风云令之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另外几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前几日的事,他们或担忧或冷嘲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从他们的态度,倒是可以大致看出,究竟有谁对十一回映月庄有所不满。
  “想来你们都已经听说了,犬子宁傲在津京城里被人打成重伤,与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另外八名映月庄弟子,打他们的人下手极重,他们的伤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宁阙痛心地说道,随后猛地伸出手,指着苏千澈等人的方向道:“凶手,便是他们三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落在苏千澈三人身上,他们都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目光极具压迫力,若是寻常之人,只是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便可能会被吓破了胆。
  苏煊铭和十一一言不发,苏千澈窝在椅子里,神色慵懒,低垂着眸,眼睫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着了。
  宁阙见三人的态度,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们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本长老原本想要息事宁人,让他们道个歉便算了,可他们,却如此不把本长老放在眼里!”
  “宁长老稍安勿躁,此事的经过,还要请三少爷叙述一番,是谁先动的手,因何原因动手。”一个发须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说道。
  “宸儿,那日之事,是谁先动手的?”凌从霄亦问道。
  “庄主,闫长老,此事性质恶劣,不管是谁动的手,都不该对同门下手如此狠毒。”慈善老者右侧的中年男人凌从波说道。
  正在几人为谁先动手的事情争吵时,一个慵懒清冷的声音响起:“就是本公子先动的手,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打算怎么处置我?”
  十几双眼睛全部看向半阴影中的少年。
  少年窝在椅子里,右手三指支着脸颊,侧颜如玉,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微阖的眸底似闪耀着浅浅星芒。
  凌玥半朦胧的桃花眸里带着些许疑惑,他得到的消息,分明是宁傲的人先动的手,为何少年要如此说?这般不屑的口吻,分明是激怒他们。
  “真是放肆!”凌从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底满是怒气,“映月山庄岂是你嚣张的地方!”
  “既然他自己都已经承认先动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宁阙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凌从霄:“庄主,现在便下令吧。”
  凌从霄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一眼慵懒的白衣少年,似带着叹息般再次问道:“真是你们先动的手?是何原因动的手?”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懒懒说道:“想要知道具体经过,去问宁傲和那几个人,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会……”少年勾了勾唇,阴影中的笑意邪气逼人,“让他们的话成真。”
  “太狂妄了,分明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原本就与庄主不对付的几人立即喝道。
  凌从波冷笑一声,这人还当自己有多厉害,竟然在映月山庄内撒野!
  有些想要拉拢苏千澈二人的,见她如此狂妄嚣张,便觉此人成不了大器,便也打消了念头,不管庄主怎么处置二人,他们都不会反对。
  凌从霄揉了揉眉心,本以为能让凌夜宸听话的少年,会是一个聪明人,只要他们态度软一些,此事只需三人道歉一番便能过去,可现在那几个原本就想把事情闹大的副庄主长老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煊铭和十一依旧一言不发,仿佛此事与他们无关。
  “庄主,宸儿刚回庄子里,并不懂规矩,所谓不知者不怪,此事便就此作罢吧,多送些好药给傲儿,让他养养身体。”一直没有开口的凌从海说道。
  “哼,三少爷虽不知庄内规矩,可傲儿等人早已告知了身份,他们却依旧下如此毒手,身为庄内之人,欺负同门,若是不惩戒一番,以后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映月庄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宁阙沉声说道。
  “你哪知眼睛看到,十一是映月山庄的人?”少年的声音慵慵懒懒,如雨水洗刷过的天空般清明,夹杂着雨后特有的凉意,极悦耳,却无端让人身体发冷。
  “你什么意思?!”
  少年微懒的眸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却同样夹杂着怒火的众人,手指轻点着额角,菱唇轻启,淡淡的声音缓缓飘散在空气里:“此次来映月山庄,只是为了了结当年旧事。”慵懒的眸微阖,眸底似溢出暗色流光,“不过,你们若是太闲,我不介意给你们找些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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