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他的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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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陈青洲的表情稍显无奈:“阮小姐,一次是偶遇,两次说明我们有缘。”
  有导购员在这时走过来,将一张信用卡和一张收据递到陈青洲手里:“这位先生,您的账单已结算清楚。您所选购的家具正在后面的仓库里打包,傍晚六点钟之前,我们的送货员会将它们送至您留给我们的地址。”
  “谢谢。”陈青洲从导购员手里接过信用卡和收据。
  阮舒已从导购员的话得到确认:陈青洲不是尾随她而来,而是比他早过来。她笑笑:“看来我和陈先生确实有缘。”
  陈青洲也不纠结她方才的误会,抬手指了指摇椅:“家里有老人么?”
  勿怪他狐疑。确实,现在一般人家里很少会有摇椅,一般老人家才喜欢用摇椅。阮舒方才发现购物清单上有摇椅时,脑海中自发想象白眉白须的傅令元摇着蒲扇半阖着眼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的画面,十分可笑。
  “不是,随便买来玩的。”阮舒随口回答。她也不晓得傅令元买摇椅干嘛。摇椅的款式并不多,她还得尽量买把与家里的装修风格相匹配点的,否则实在突兀别扭。
  陈青洲听了她的回答后,表情稍显一丝古怪,语气颇具意味:“买来玩啊……”
  阮舒略略蹙眉,却一时未察觉出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陈青洲已收敛意味,在方才阮舒试过的那张摇椅上落座,往后躺,晃了两下,再重新坐好,掌心拍了拍扶手:“确实挺舒服的。或许我也可以考虑买一张。”
  阮舒唤来导购员,询问颜色和款式,最后勉勉强强选定藤摇椅,琢磨着放到阳台上,到时再加一张藤桌,或许冬天用来晒太阳睡午觉还不错。
  本以为陈青洲只是说说而已,结果他还真让导购员也给他拿了一把摇椅,不过款式和她的有所不同。
  “陈先生这是乔迁大喜?”阮舒随口问。
  陈青洲点头:“嗯,年前刚在这附近的绿水豪庭买了栋别墅。”
  阮舒心头应声一磕:又是巧合?还是……
  面上她不显山露水,只清清淡淡地道了句“恭喜”,心下思忖,不管怎样,晚上都得和傅令元提这件事。
  “阮小姐呢?也乔迁?”陈青洲回问,“令元今天又没陪你?”
  阮舒自然注意到他用了“又”字。
  那晚在荣城温泉酒店的餐厅里碰到时,她一个人吃饭。而今天偶遇,她同样一个人逛商城。
  或许是她多心,但出于女人的敏感,总觉得陈青洲在有意无意地刺探她和傅令元之间的感情状况。
  阮舒浅笑:“我也奇怪,为什么他总是有事忙。他明明和陈先生您从事同一行当,怎么陈先生就有时间亲自来家具城挑选家具?”
  旋即,她稍压低声音,表情认真地询问他:“陈先生可否能从男人的角度帮我分析分析,他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而且,你们是多年‘故交’吧?那陈先生应该挺了解他的。你说,他是不是一个婚后能有所收敛的男人?”
  注意到她的凤目里明显蕴着黠意,陈青洲将自己的淡笑加深:“看来阮小姐将我的关心之语误会成其他意思。”
  阮舒但笑不语,算是默认,结束和他的对话,去寻找她下一件需要购买的大班桌。
  经过卧室家具区时,看到一套化妆台很漂亮,她不禁驻足,转进去多瞅了两眼。
  通过镜子,发现陈青洲也进来了。
  一身休闲服,单手插在裤兜里,一脸诚恳求教的表情:“女人的房间,是都应该有化妆台么?”
  “照理来讲是都会有的。”阮舒亦诚恳回答,“不过不排除某些男人婆的存在。”
  陈青洲的眉头闻言皱了皱,瞥了她一眼,好像本想纠正什么,但出于礼貌,又咽下了话。
  “陈先生是要给太太买梳妆台?”阮舒笑问。
  “我和我太太很早就离婚了。”
  “不过,”他走过来,手指在化妆台上敲了两下,神情微恻,“确实是要买给我的前妻。”
  阮舒狭长的凤目微眯一下——她对陈青洲自然不了解,更别提他的感情史。但她没忘记在荣城时的一些见闻。
  前妻……?
  是傅令元的姐姐傅清辞?
  她忽然觉得陈青洲挺有意思的。
  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五官英俊,气质儒雅。从之前在荣城的两次见面,到今天的两次接触,他始终给她沉稳随和的印象,加上稍有耳闻的他对傅清辞的感情,更是加分。
  如若不是那次被车队围堵的记忆太过深刻,阮舒真的很难将他和那日雨帘中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看她陷于囫囵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想想也正常,人本来就是复杂又多面的。何况,以他这样的背景,更不可能表里如一。
  她自己不正每天和傅令元玩心思?
  弯弯唇角,阮舒帮导购员省了事儿,主动招呼着,向陈青洲推荐:“不知道你前妻什么喜好。但我觉得这套还不错。我以我身为女人的角度来讲,这么漂亮的化妆台摆在家里,就算是不爱化妆的男人婆,也会忍不住坐到镜子面前来。否则多浪费?”
  话出,她便留意到陈青洲的眉头又是一皱。阮舒终于恍惚明白,多半是“男人婆”这个措辞触到他了。
  脑子里回忆一下不久前在车上与傅清辞的短暂一面,貌似无论是傅清辞的长相还是言行,都并未给人“男人婆”的印象。
  “既然阮小姐都觉得好,那看来这套化妆台确实好。只是,好像是阮小姐先看中的?”
  “我是挺喜欢的。可喜欢不一定要买回去。”阮舒笑,“我就是看看。家里的那个也是新买的。”
  言毕,她心头轻磕了磕——嘴太顺,她连“家里”俩字都出来了。
  拧拧眉,她继续道:“陈先生不必考虑我,要买就尽快下手吧,没准儿马上就有其他识货的人也看中了。”
  正如斯说着,忽然,一把女声在这时传出:“欸,显扬,这套梳妆台很漂亮~”
  紧接着,女人的身影掠了进来,近距离地仔细打量梳妆台:“你说,放在我们的新房里是不是正合适?”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阮舒不禁蹙眉。
  唐显扬发现阮舒的瞬间,就止了脚步,站定在区域外的过道上,直勾勾地盯着阮舒。
  女人察觉唐显扬的异常,顺着视线望向阮舒,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是你啊。”
  阮舒倒是第一眼就辨认出,这女人和某次她在商场餐厅里撞见过的与唐显扬相亲的那位。
  “你好。”阮舒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再泰然地看回唐显扬,语气轻松又隐约带着玩笑的意味儿,“不是说要给我们送请帖?我们可眼巴巴地等着,一直没等到。连你婚礼的日期都不晓得。你该不会是不想要我和三哥的红包了吧?”
  唐显扬很不识相地没接话,依旧那么站着。
  他的未婚妻很有眼色,连忙搭腔:“不好意思啊,我们从年前开始就忙着筹备婚礼,又是拍婚纱照,又是各种礼俗的,中途还碰上过年,所有时间还没安排过来。请帖先给发了较远的亲戚朋友,这不接下来才是身边亲近熟络的。”
  说话间,她已然站回到唐显扬身侧,亲昵地挽上唐显扬的臂弯,目光无奈而包容地看一眼他,最后转回来和阮舒致歉:“不好意思。”
  很快又笑:“我们婚礼的日期就在下周五,情人节当天,五洲国际酒店,你是显扬的好朋友,可一定得到场。”
  挺得体挺大方的女人,挺适合唐家的家风,最重要的是,目测会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阮舒心下评价,为唐显扬正确的选择感到欣慰。
  “那先提前给你们道喜,我会到场的。”阮舒笑了笑,“就算我人不到场,红包也一定会到场。”
  旁边,陈青洲已将导购员唤了过来,要开单购买那套梳妆台。
  唐显扬的未婚妻连忙问导购员:“这套梳妆台还有吗?”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套梳妆台我们进货时也只有三套,这是最后一套了。”
  “这样啊……”唐显扬的未婚妻面露遗憾,不舍地瞅了瞅梳妆台,又瞟了瞟陈青洲,欲言又止似的。
  但听始终未曾言语的唐显扬出声:“把梳妆台让出来给我们。”
  这话,他是对阮舒说的。语气完全不是商量,反而有点命令的意味。
  阮舒蹙眉。
  唐显扬扫了眼陈青洲,再看回她时,目光满是鄙夷:“不是都和三哥结婚了么?怎么,又耐不住寂寞出来勾搭新姘头了?他这是要买给你的吧?你也不差这一套半套的梳妆台,和我们争什么?”
  他的未婚妻早在他第一句话出口,就开始扯他的衣袖。但他毫不理会。她转而急急对阮舒道歉:“不好意思,你别放在心上,他这两天心情不太好而已。”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不能不放在心上。”阮舒已眸光冷冽,随即对唐显扬哧笑,“你知道你现在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个男人,倒像个满肚子阴暗的怨妇。”
  “要梳妆台是么?”阮舒冷笑,扭头看陈青洲,“陈先生,卖我一个面子,不要让给他。给他这种人,不如劈了当柴烧。”
  陈青洲一手轻搭在身前,微微躬了下身:“阮小姐的面子我肯定给。何况,我本也就不是个对任何人都能绅士以待的。”
  两人一搭一唱地加以嘲讽。唐显扬面色阴鸷。
  “显扬,我们走吧,去买其他东西。”唐显扬的未婚妻表情尴尬极了。
  唐显扬站着没动,盯着阮舒极其清冷的神色。
  九思已站到阮舒的身后。
  陈青洲瞥了一眼荣一。
  荣一会意,走到了唐显扬跟前,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他。也不说话,光用自己壮硕魁梧的气势吓他。
  唐显扬的未婚妻是真被吓到了,硬是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不见,荣一才走回到陈青洲的身后。
  “不好意思,连累陈先生了。”阮舒淡笑致歉。
  陈青洲并不多嘴好奇她与唐显扬的关系,只道:“阮小姐客气。”
  阮舒继续去挑了所需要的大班桌。
  结完账,走出家具城,她又一次和他道别:“希望今天和陈先生的缘分到此为止。”
  陈青洲抿唇淡笑:“阮小姐依旧避我如蛇蝎。”
  阮舒笑而不语。
  陈青洲目送她的背影,不知想起什么,又淡淡地笑了一下。
  *
  家具城的搬运人员随阮舒前往绿水豪庭,帮忙把她所买的家具都组装好,并摆放在各自该放的位置。
  待他们全部人员都离开后,房子里恢复安静。
  阮舒作为指挥人员,也有点累,将自己摔进沙发里,靠到那只大玩偶熊的身上,环视整个空间。
  整体感觉是陌生的。可家居的风格,令她隐约熟悉。毕竟相处有段时间,她多少能感受到些许他的喜好。
  想想,至今为止,她呆过傅令元的三个“家”。
  三个“家”的风格迥异——
  小套房极简极净,明明处于普通市民的居住地段,房子里反而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就像一个临时避难所的隐秘存在。
  别墅豪华是其中最奢华的,就像彰显他身份和地位的存在。
  而现在的这套高层海景房……
  阮舒跳下沙发,打开落地窗,走到大阳台上,正面迎着夕阳,微微眯起眸子,眺望远处的大海。
  他曾在夜晚的跨海大桥上指着这片海,告诉她,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海上霸主。而她会是海上霸主的女人。
  回忆起彼时他那胸有成竹的语气和志在必得的神情,阮舒不觉微弯唇角。
  她对那一天,还真有一丢丢的期待。
  只不过,若真有那么一天,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恐怕早已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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