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执念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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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在别人发现她没有影子过后,都第一时间窜得没影儿了。
  天阴地煞懒洋洋地答道:“我亏空得太厉害,所以把你的影子吃掉了。”
  清池愣了愣,神情间没有太大的波动。
  “所以现在我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天阴地煞道:“也不尽然,等我睡饱了,再幻化成你的影子就是了。你我反正也是密不可分的。只不过在没有影子之前,你不适合在阳气鼎盛的地方行走,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不然你迟早得被灼伤的。”
  它困极,迷迷糊糊又道:“阴间那个地方适合你,你不如先跟他去那里待着,也个适合我修炼的地方……”
  天阴地煞话音儿一落,就又睡了过去。
  街道的另一头,红衣身影款款浮现,衣角如烈火一般在风中燃烧。
  他顶着烈日,寂然地站在那里。
  清池没有找地方躲起来,而是一步一步拖着身躯往前走。
  没有影子,一股灼烫的气压毫不留情地压在她身上,使得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迟缓。
  直至最后,她一步也走不动了,站在空荡荡的街上喘着气,周身皮肤被灼伤冒着白烟。
  她眯着黑色的瞳仁,朝远处的红影看去。
  依稀看清他的眉眼,以及他脸上似悲似恸的神情。
  他欲抬步朝她走来,清池笑笑,道:“你别动,我走过去。我还不至于这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清池走到他面前,一头扎进他怀里,轻声道:“楼画月,你来接我了。”
  楼画月把她打横抱起,转身而去。红色的衣角在烈日下渐渐化作一抹红色飞烟。
  他的脸和她一样白。
  他脚步坚定稳重,语气幽冷道:“我找遍了北衡,找遍了东溟,找遍了所有地方,都寻不到你。原来你却是收敛了声息,在海底下睡了十几年。”
  他胸口微颤地起伏,暗含着万种情深,咬牙道:“清池,你能耐啊。”
  清池靠着楼画月的胸膛,眯着眼睛笑道:“我睡了那么久么。抱歉,我太累了。”
  “你的影子呢?”
  “据说被某个贪嘴的家伙给吃了。”她的脸贴着他的衣襟,亲昵道,“以后我真的得去和你挤冥王殿了。”
  “地方早就给你腾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清池,比曾经更适合待在阴间。她几乎是长住阴间了,阳间反而不太适合她。
  她有试着在晚上的时候回去阳间的,去皇宫里看看,去曾经的穆王府看看。
  穆王府的小世子已经长大成人,成了北衡新的穆王。与皇上的感情甚笃。
  王府里的旧人都老了,换了新人。翡翠园里的小妖们忠心护主,当年为了保护好王府,如今都已经不在。
  柳絮嫁给了北城,生了两个孩子,从小成为穆王的侍从。
  清池在翡翠园的夜色里站了一会儿,园子里再无往昔的喧哗和生机。
  柳絮已经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迈着依旧稳重的步子走进翡翠园的时候,清池身形一闪,落在了茂密的桃树后。
  一道风吹来,柳絮有些失神。
  回神过后,她进房去打扫,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清池道长回来了呢……结果又是瞎吹风。”
  她每天晚上都要来把翡翠园打扫干净,开窗通风,点着一盏灯,然后离开。
  清池又去了皇宫里,看了看长大后的皇帝,皇帝勤政爱民,国师又尽心扶持。
  阿喜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曾经跟在身边牵着小手的那个小徒弟了。
  阿喜夜里惊醒,看得见清池,一直追出了大殿很远。
  他跪在清池身后哭了,大叫道:“师父!”
  清池定了定脚步,回头看他,淡然一笑,道:“不愧是师父的好徒弟,转眼间都已经是国师了。你定要当好你的国师,否则我做鬼也不得安生的。”
  那时她看起来,确实像一道孤魂野鬼。
  连阴间里的鬼差都分辨不出她和人有什么区别。
  中元节的时候,鬼门大开,鬼差又不明就里地把她拖进了鬼门。只是这一次和许多年前的那一次不一样,她不急着还阳。
  后来楼画月不放心她,每次都亲自到鬼门来接她。
  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过漫漫黄泉路。
  天阴地煞苏醒以后,清池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淌那黄泉河水。
  天阴地煞需要重新修炼,她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受伤。有这老伙伴在,再重的伤她也能很快地复原。
  清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形成习惯了。
  走过黄泉河的时候,她不坐楼画月法力幻化出来的船,亦不穿楼画月硬要披在她身上的法衣。
  她便一身道袍,两袖清风,一步一步踏入冰冷的黄泉河水中。
  满河的森森怨气,渐渐朝她漂浮过来。
  天阴地煞吸收得很畅快,叫清池再往河中心走。
  清池无所顾忌,走到河心时,无数白骨和煞气试图把她往河底下拖。但她无动于衷。
  迷雾渐渐笼罩,宛如最初她渡过这条河的时候。
  身后有人在轻声唤她。
  似寒暄,似诀别。
  清池站在河水里的身子微僵,脸上神情不定,她缓缓回过头去。
  看见那迷雾中间,呈现出一抹白衣黑袍的人影来,似清风一般,朝她清浅而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便不用一次又一次地回眸。
  楼画月在岸边愤怒大喊,可是清池已经听不见了。
  顷刻间无数白骨朝她涌来,尽情撕扯着她的肉身和灵魂。
  很痛,但再怎么痛,都抵不过心里曾经的痛。
  这些森怨的煞气和白骨最终不能把她怎么样,她伤痕累累地走回来,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楼画月几乎不能想象,她竟能挨得住那么多白骨生生撕碎她的痛楚。
  但她仍不知悔改,非要一次一次地去淌那黄泉河水。
  楼画月面无血色,手指掐着清池瘦削的肩膀,低吼道:“到底为什么!”
  清池抬眼间冲他无谓地笑,道:“这样的痛,你不曾也尝过么。其实没什么厉害的,对不对?”
  “你忘不了他,就要这样对待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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